奧巴馬的無核烏托邦與安倍的核焦慮

　　奧巴馬在白宮的時間不多了，他能做的還有哪些？和古巴、伊朗的外交那些事，算是解決了；TPP也簽署了，雖然還要等待各國國會的批准；面對全球氣候變化，中美合作給全球做出了榜樣……奧巴馬還有哪些心願沒有完成呢？全球無核化。為了這一理想，他成為戰後出訪日本廣島的首個美國總統。在參觀廣島和平紀念公園時，奧巴馬表達實現全球無核化的立場。

　　近日，美國《華盛頓郵報》報道稱，奧巴馬政府準備考慮出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並呼籲聯合國安理會出臺禁止核協議的決議等。對此，此前有媒體報道，安倍在會見美國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時反對奧巴馬的這一政策。

　　輿論發酵後，日本首相安倍又否認説過反對奧巴馬的這一政策，並反問媒體為何會有這種報道。其實媒體有此報道也未必是“誅心之論”——朝核危機依然沒有解決，朝鮮導彈甚至剛剛落在日本專屬經濟區。隨著韓國要引入薩德系統後，日本也要步韓國後塵。如此等等，突顯日本對朝鮮核威脅的焦慮。聯想到特朗普此前稱，美國不給日韓提供核保護傘對日韓造成的衝擊，安倍首相當然也不希望奧巴馬此時放風“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站在日本立場，這等於美國放棄了對朝鮮的核威懾，從而鼓勵朝鮮在東北亞製造更多的麻煩。

　　因而，安倍反對奧巴馬的“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有一定邏輯。但吊詭的是，安倍首相違心地否認他説的，或來自廣島方面的壓力。作為核爆受害地的廣島，是支持奧巴馬的，當然會反對“安倍的反對”。據《北海道新聞》20日稱，“安倍反對美國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消息傳出後，廣島市長迅速向外務省確認事實，還在新聞發佈會上強調：“希望首相考慮核爆受害地的心情後再做出應對!”廣島市長和長崎市長8月還聯名向安倍提交了請願書，要求政府配合和支持美國推動這一政策。

　　廣島是日本向世界展示核受害國的標本，但也以此要求美國給日本提供核安全保護傘。看上去很矛盾，但也是殘酷、複雜的國家現實的折射。對日本而言，安倍政府的反核和廣島的反核是不一樣，前者必須考慮日本在全球核子戰略中的地位，並且要防範來自鄰國朝鮮的核威脅。因而，在日本無法擁有核武器的現實下，只能通過強化美日安保同盟，用美國的核保護傘來保護自己。但是廣島不同，作為核爆受害地，他們希望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核武器，他們的無核立場純粹而堅定。

　　奧巴馬的“不首先使用核武器”還只是輿論傳説，是否真正成為美國的核子政策，還有待觀察。肯定的是，奧巴馬的無核化立場更像是異常烏托邦——在現實的國際關係下，美國不可能棄核，其他核國家亦如是。何況還有一些國家在蠢蠢欲動地發展核武器。而且，奧巴馬的無核立場，在其執政後期，似乎失去了國家理性而只是剩下了個人的理念宣示。從奧巴馬的內政外交一攬子倉促的舉措看，這也符合奧巴馬的性格。

　　奧巴馬的無核化烏托邦顯得很虛妄，但在安倍看來卻心存焦慮。戰後日本安保，已經打包交與美國，如果美國安保政策發生變化，就會讓日本沒有安全感。由此理解安倍政府任內包括修憲、正常國家化和讓自衛隊“軍隊化”的一系列努力，既是其右翼立場的展示，也有日本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後奧巴馬時代的美國政策也發生了變化，如果特朗普上臺，美國戰後的安保政策可能發生逆轉。特朗普不僅僅反全球化，也反對美國充當世界警察。因而，奧巴馬時代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尤其是強化版的美日政治軍事同盟，也許已經是窮途末路。

　　奧巴馬的無核化烏托邦和安倍的核焦慮，折射了亞太地區扭曲的地緣政治關係。伴隨著美國國內政情、社情、經情的變化，美國要想維持亞太和全球的領導地位，已經力不從心。在亞太和全球，美國以何種姿態展示自己的大國形象，是美國領導人亟需思考的命題。靠無核化的烏托邦來成就自己的歷史定位，奧巴馬有些莽撞。至於日本，要想擺脫核焦慮，除了要看美國的臉色，還要徹底反省自己的歷史罪錯。（張敬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