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腿勇士夏伯渝和他的珠峰夢

夏伯渝 資料圖

　　2016年5月9日淩晨3點，67歲的夏伯渝從珠峰南坡大本營出發，開始了他的第四次攀登珠峰之行。

　　41年前，他曾接近珠峰之巔，因為藏族幫助隊友，永遠地失去了雙腿；41年間，他經歷了兩次截肢、癌症化療等種種磨難，卻始終用堅強、樂觀與執著對抗著人生驟變和世事滄桑；41年後，他已不再年輕，但依舊與命運抗爭，不放棄與不屈服，一次次走向巍峨的冰山雪嶺，勇做生命強者。

　　前國家登山隊隊員、無腿勇士夏伯渝，41年的堅持只為一個夢想，就是站在海拔8848米的珠穆朗瑪峰峰頂。

　　24歲截肢後曾跌入人生谷底

　　1960年，中國人首次成功登頂珠峰，因為是夜間登頂，沒有留下任何影像資料，這次登頂沒有得到世界的認可。1975年，國家決定再次組織力量攀登珠峰。

　　經過苛刻的身體檢查與艱苦的集訓，身為足球運動員的夏伯渝入選了國家登山隊，並憑藉出色的體能被分在了突擊隊，這是最有希望登頂珠峰的隊伍。同年，他作為國家登山隊員攀登珠峰。在登至8600米處，他們遇到強勁的高空風，全體隊員無奈下撤。途中，一名藏族隊友因體力透支丟了睡袋，夏伯渝仗著身體好，慷慨地讓出了自己的睡袋，在零下35度的嚴寒中就地捱過一夜。

　　第二天晚上，他沒有辦法脫鞋，醫生説腳可能凍傷了。此時，他腳的顏色已經慢慢改變，從正常膚色變成粉紅色，紫色，最後變成黑色。隊友帶著夏伯渝立刻趕回北京治療。到達北京後，夏伯渝才得知，父親在1975年5月4日去世，而當時的他正在衝擊頂峰。因雙腳嚴重凍傷，夏伯渝被迫雙腳截肢。1975年5月27日，躺在病床上，夏伯渝從廣播裏聽到隊友登頂珠峰的消息。

　　一邊是隊友登頂成功的喜訊，一邊卻是自己截肢的殘酷現實。未來的日子要在輪椅上度過，這讓24歲的夏伯渝無法忍受。他回憶説，截肢後他整個人如同跌入谷底，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整天躺在病床上，不願和任何人説話，也不吃飯，到了晚上，總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抹眼淚。

　　直到有一天，一位德國的假肢專家告訴他，安裝假肢後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還可以登山。聽到這話，夏伯渝的生命之火又被重新點燃。

夏伯渝 資料圖

　　一路與病魔抗爭 仍奪比賽金牌

　　截肢後，為了讓骨頭儘快長肉，必須一次次刮骨。而每次刮骨都要腰部麻醉，使得人一整天渾身無力。夏伯渝深知，一切運動的基礎是力量。為了不影響正常訓練，一心想儘快康復的他，咬牙提出個狠想法，不打麻藥，直接刮！刀片在骨頭上發出咔咔響聲，像觸電一樣，渾身每塊肌肉都跟著顫抖，夏伯渝就這樣一次次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三年後，穿上假肢的夏伯渝終於又站了起來，他被分配到了國家體委工作，並且在殘疾人運動項目上取得了不少好成績。他在步姿上下功夫，努力不讓別人看出他的異樣。運動會上，甚至被別人錯當作教練，夏伯渝心裏挺高興。

　　登頂珠峰的夢想在夏伯渝心中一直沒有熄滅過，他給兒子取名登登，從此，夏伯渝一個人的夢想，成了一個家庭的夢想。

　　由於長年高強度運動，最初用的假肢也比較粗陋，夏伯渝的傷口經常被磨得流血不止，最終導致傷口發生病變。1993年，他不得不再次截肢，失去近1/3小腿。本以為病魔會就此罷休。但三年後，一個更可怕的宣判幾乎將他再次擊倒——淋巴癌，還是中晚期。

　　“我並不怕死，因為1975年登山的時候，我已經和死神打過交道。我最擔心的是，幾十年來的努力如果白費，登山的理想就無法實現了。”帶著這份夢想的力量，夏伯渝一路與病魔抗爭。在癌症放療期間，他沒有選擇住院，而是每天做完治療後騎車回家、鍛鍊身體、增強抵抗力。也正是在這段時間裏，他還參加了殘疾人運動會，並多次獲得獎牌。2011年，60歲的夏伯渝作為當時年紀最大的參賽者，前往意大利參加首屆殘疾人攀岩錦標賽，並摘得兩塊金牌。

　　歷經四次大手術之後，夏伯渝的癌症神奇地被控制住。夏伯渝説，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因為一直堅持著要再登一次珠峰。要不然，自己早垮了。

　　2008年4月，夏伯渝追隨北京奧運火炬傳遞，終於回到他魂牽夢縈的珠峰面前。一別33年，山還是那座山，當年那個24歲的那個年輕人已是兩鬢斑白。

　　巍峨連綿的群山、雄渾壯闊的雪峰，神秘莫測的巔峰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遙不可及。它的美麗令人窒息、它的險峻令人心驚，它的魅力令人無法割捨。2014年，夏伯渝覺得，是時候再次向珠峰峰頂衝擊了。

夏伯渝 資料圖

　　四登珠峰矢志不渝

　　2014年，夏伯渝從尼泊爾一側攀登珠峰。到達大本營後，恰逢尼泊爾登山史上最大的山難，16名夏爾巴嚮導在恐怖冰川遭遇雪崩遇難，尼泊爾政府取消了年度攀登珠峰活動，令夏伯渝十分遺憾。

　　2015年，66歲的夏伯渝再次出發。他答應老伴，這是最後一次。登完海拔6189米的島峰時，夏伯渝的狀態比去年更好，嚮導説：“去年我給你80分，今年我給你打90分。” 然而，2015年4月25日，尼泊爾發生了8.1級大地震。大地震讓攀登珠峰活動再次被迫叫停。夏伯渝的珠峰夢想再次破滅。

　　2016年，67歲的夏伯渝又一次從北京出發。這一次也許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因為尼泊爾政府已經宣佈，今後不準殘疾人和老年人以及未成年人攀登珠峰。而夏伯渝既是殘疾人，又是老年人。在爬到8750米處，離珠峰峰頂只剩不到100米時，夏伯渝團隊突然遇到暴風雪，一米以外什麼都看不見。此外，在夏伯渝登山的那幾天，先後有四名其他隊伍的登山者因各種原因將生命永遠留在了珠峰。上還是不上，5個年輕力壯的嚮導需要夏伯渝做出決定。為了嚮導們的安全，夏伯渝最終做出了下撤的決定。從8750米下撤到6400米營地，夏伯渝足足用了24個小時。返回北京後，夏伯渝的腿部因為血栓引起腫脹，必須住院進行治療。夏伯渝最終還是與珠峰擦肩而過。 

　　英國登山家喬治·馬洛裏在回答“你為什麼要攀登珠穆朗瑪峰”時説“因為山就在那裏！”在夏伯渝眼中，珠峰永遠在那裏，他的終極目標就是登上珠峰，他想要在有限的生命裏，去靠近它、親近它、體驗它。雖然一次又一次地登峰失敗，是遺憾卻也是圓滿，因為一個未完成的夢想給予了他強大的生存動力，頑強的精神已經讓他的人生充滿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