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毛澤東詩詞感悟長征精神

2016-10-09 15:44:23|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編輯:王瑞芳

  白居易説過:“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毛澤東的長征詩詞藝術地描繪了紅軍長征的戰鬥歷程,熱情洋溢地讚揚了紅軍不畏艱險、英勇頑強的革命精神,蘊含著中國共産黨人的萬般豪情壯志,它是中國革命的壯烈史詩,也是中國詩歌寶庫中的燦爛明珠。

  毛澤東在長征時期一共創作了六首詩詞,分別是《憶秦娥·婁山關》《十六字令三首》《七律·長征》《念奴嬌·崑崙》《清平樂·六盤山》《六言詩·給彭德懷同志》。需要特別説明的是,這裡所説的長征,是指毛澤東本人所經歷的長征,也就是中央紅軍的長征,時間是1934年10月至1935年10月。

  長征時期血雨腥風,紅軍處境艱險,毛澤東也是九死一生。然而,這恰恰刺激了毛澤東的創作慾望。1949年12月,毛澤東在去蘇聯訪問的火車上,對陪同前往的蘇聯人尼·費德林説了這樣一番話:“當一個人處於極度考驗,身心交瘁之時,當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個小時,甚至幾分鐘的時候,居然還有詩興來表達這樣嚴峻的現實,恐怕誰也無法解釋這種現象……當時處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倒寫了幾首歪詩,儘管寫得不好,卻是一片真誠的。現在條件好了,生活安定了,反倒一行也寫不出來了。”

  毛澤東長征時期的詩詞作品,每一首都有特定的時間地點和創作緣起,都有各自的具體內容。這裡主要是從共性方面去梳理它們的主要內容,從中感悟波瀾壯闊的長征和偉大的長征精神。

  雄關漫道真如鐵  

  2012年11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參觀《復興之路》展覽時,暢談實現中國夢。他用《憶秦娥·婁山關》中的“雄關漫道真如鐵”來形容中華民族的昨天和中國革命的艱難曲折。

  長征是中國革命道路探索遭遇重大挫折之後的鳳凰涅槃,是中國革命漫漫征途的重大轉折,是中國共産黨人奮鬥歷程的沉重一頁,也是中國革命史的輝煌篇章。當然,我們不能要求詩詞作品像紀實文學、像電影或電視連續劇那樣全景式地呈現長征的整個過程或者各種細節。

  毛澤東以真實的感受、開闊的視野、浪漫的情懷、深厚的功力譜寫了光輝燦爛的長征詩篇。這些作品生動形象地反映和再現了長征波瀾壯闊的鬥爭生活,如攻打婁山關,巧渡金沙江,飛奪瀘定橋,戰勝千里雪,翻越六盤山,“切尾巴”戰鬥,等等。

  毛澤東的這些詩詞的確是英勇紅軍在中國共産黨領導下實現苦難輝煌的真實寫照,是眾志成城、不怕犧牲、前赴後繼、百折不撓、勇往直前的長征精神的高度濃縮,為我們深入解讀長征和長征精神提供了鮮活教材。

  踏遍青山人未老  

  毛澤東來自山區,與山有不解之緣。他有不少作品以山為題,寫山的詩句則更是不勝枚舉。長征詩詞中,毛澤東描繪最多的也是山,比如婁山關、五嶺、烏蒙山、岷山、崑崙山、六盤山等。

  毛澤東以山記史,以山言志,以山造境。山的深沉,山的堅韌,山的博大,與他的詩詞渾然一體。最典型的就是《十六字令三首》,他把山寫得瑰偉雄奇,絢麗璀璨,流動迴旋。

  《十六字令三首》其一:“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毛澤東用誇張手法突出山的高度,反襯紅軍飛越高山的英雄形象。在這裡,山是客觀的,是審美的對象,更是征服的對象。

  《十六字令三首》其二:“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毛澤東化靜為動,強調山的宏大。他把群山比作洶湧澎湃的巨浪和奔騰廝殺的戰馬,宛如滾滾向前的革命洪流。在這裡,山是主觀的,是主體的形象,是審美的聯想。

  《十六字令三首》其三:“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山把天捅破了而自身完好無損,天塌下來有山頂著。山,無私無畏、無堅不摧,真可謂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山,頂天立地,勇於擔當,儼然就是救國救民的紅軍隊伍的化身。在這裡,山既是客體,又是主體,是主觀與客觀的統一體。

  還有一個現象值得注意,毛澤東詩詞中多次出現紅旗這個意象。比如,“旗號鐮刀斧頭”“紅旗躍過汀江”。紅旗是革命的象徵,既代表紅軍,代表紅色政權,又代表中國革命道路。毛澤東南征北戰,紅旗就是他的生命。

  而毛澤東又常常把山與紅旗聯繫在一起。如,“山下旌旗在望”“山下山下,風展紅旗如畫”“不週山下紅旗亂”“頭上高山,風卷紅旗過大關”,等等。

  山加紅旗意像是毛澤東長期革命生涯的真實寫照。毛澤東為了追求知識走出韶山,為了思索救國救民真理而登臨岳麓山,為了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革命道路而引兵井岡山。毛澤東的人生道路是從山裏走出來的,具有中國特色的革命成功之路是在山裏尋求到並延伸出來的。

  長征時期的《清平樂·六盤山》中也有山加紅旗的這個意象,“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中國革命的紅旗,從井岡山一路打到中央蘇區,又打到六盤山上,不但沒有倒,反而更加鮮艷奪目。在六盤山上迎風招展的紅旗,昭示著萬里長征的革命性質,也是紅軍戰士革命意志的藝術再現。

  堅定執著詩言志  

  “詩言志”是毛澤東的一貫主張,也是他的創作指南。詩詞不僅生動記錄了毛澤東一生的奮鬥足跡,也形象地寄寓了他領導中國人民救亡圖存、勵精圖治的價值取向與使命擔當,深刻展示了中國共産黨人的目標追求和理想境界。

  長征所追求的直接目的,不外乎兩個:一個是徹底擺脫國民黨反動派的軍事圍剿;一個是迅速北上奔赴抗日前線。毛澤東長征詩詞中,有兩句詩恰如其分地表現了長征的這兩個目的。

  第一句是《清平樂·六盤山》中的“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蒼龍,本意是指凶神惡煞。毛澤東1958年在《毛主席詩詞十九首》的批註中,對蒼龍的具體含義專門進行了説明:“蒼龍:蔣介石,不是日本人。因為當前全副精神要對付的是蔣不是日。”

  很顯然,抵抗蔣介石是萬里長征的當務之急。不打破國民黨的軍事圍剿,紅軍自身難保,其他一切都無從談起。“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是實現偉大理想的具體行動,直接抒發了英勇紅軍一定要戰勝敵人的堅強決心。

  第二句是《念奴嬌·崑崙》中的“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崑崙山常年積雪。夏天冰雪溶化,會導致水災,危害中國。於是毛澤東決心倚天抽劍把它劈為三段。然後,“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還東國”原作“留中國”,1958年,毛澤東批註道:“改一句,‘一截留中國’,改為‘一截還東國’。忘記了日本人民是不對的,這樣英、美、日都涉及了。”

  當時,日本帝國主義正在大舉侵略中國,而毛澤東在分配崑崙山時卻還能想到要照顧日本人民,這是何等的博大胸襟!“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 天下太平和世界大同,是古往今來仁人志士的共同追求,當然也是中國共産黨人的崇高理想。但是,只要還存在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這一理想就不可能實現。

  《念奴嬌·崑崙》的寓意十分深刻。毛澤東想改造崑崙山,其實質就是要打倒帝國主義。1958年,他在解釋這首詞的主題思想時説:“崑崙:主題思想是反對帝國主義,不是別的。”這首詞的主旨廣闊而且重大,堪稱曠世罕見,塑造了一個立足中華、放眼世界、胸懷全人類、比崑崙山更加偉岸的光輝形象。

  紅軍不怕遠征難  

  1936年,毛澤東接受埃德加·斯諾的訪談時,曾經深有感觸地説,“紅軍經歷了無數艱難險阻,橫渡中國最長、最深、最湍急的江河,越過一些最高、最險的山口,通過兇猛的土著居民的地區,跋涉荒無人煙的大草地,經受嚴寒酷暑、風霜雨雪,遭到全中國白軍半數的追擊——紅軍通過了所有這一切天然障礙物”。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攻堅克難是長征詩詞的一個重要內容。“西風烈”“離天三尺三”“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六盤山上高峰”“山高路遠坑深”等就是具體體現。長征路上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都是一個個鬼門關,都是對紅軍的嚴峻考驗。

  毛澤東勇於面對一切挑戰,他傲視萬物,藐視一切艱難險阻。“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別以為婁山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英勇紅軍一越而過。“五嶺逶迤騰細浪”,橫亙于南方數省之間的五嶺山脈連綿起伏,在毛澤東看來只不過是小溪流中翻滾的幾朵浪花,簡直是不足挂齒。

  “烏蒙磅薄走泥丸”,山勢險峻、高聳入雲的烏蒙山,毛澤東也根本不把它當成一回事,充其量也就是在紅軍腳下滾動的小泥團而已,實在微不足道。“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紅軍到達六盤山,吃盡了苦頭,可毛澤東屈指一算也只有二萬里行程,實在很不過癮,感覺意猶未盡。

  英雄群像真偉岸  

  古往今來,以詩歌形式記載英雄業績、表現英雄行為、歌頌英雄品質、塑造英雄形象的作品不計其數。但是這些作品往往側重表達個人之志,抒發個人情懷,所謳歌的對象要麼是以個體形式存在的英雄人物,要麼是由個體英雄形象組成的集合。而毛澤東的長征詩詞卻自成體系、獨樹一幟。

  埃德加·斯諾在《西行漫記》中寫道:“毛澤東的敘述,已經開始脫離‘個人歷史’的範疇,有點不著痕跡地昇華為一個偉大運動的事業了,雖然他在這個運動中處於支配地位,但是你看不清他作為個人的存在。所敘述的不再是‘我’,而是‘我們’了;不再是毛澤東,而是紅軍了;不再是個人經歷的主觀印象,而是一個關心人類集體命運的盛衰的旁觀者的客觀史料記載了。”

  毛澤東詩詞所表現的內容不是他個人的奮鬥史或征戰史,所塑造的形象也絕不是他本人的自畫像。他不是著眼于描述個體英雄形象,而是致力於塑造紅軍英雄的群體形象。他們具有崇高的革命理想,共同的奮鬥目標,昂揚的戰鬥意志,剛毅的英雄性格。這一英雄形象頂天立地、光輝燦爛,具有排山倒海的無窮力量。

  除《六言詩·給彭德懷同志》專門頌揚彭大將軍之外,其他作品的主人公都沒有具體所指。長征詩詞所描寫的任何軍事行動,如攻打婁山關,巧渡金沙江,強渡大渡河,翻越大雪山等,都不是個人行為,而是紅軍的統一行動。

  毛澤東不少詩句中有“我”字,如“春來我不先開口”“我返自崖君去矣”“算人間知己吾和汝”。這裡“我”就是作者本人。但在長征詩詞的“而今我謂崑崙”“唯我彭大將軍”當中,“我”就不光是作者本人了,既是自我,也是我們;既是個體,也是群體;既是作者,也是紅軍。

  在“而今邁步從頭越”“紅軍不怕遠征難”“三軍過後盡開顏”“不到長城非好漢”這些詩句中,已經看不到“我”這個字了。表面上“我”已然淡出,可明明又身處其中,只是不再作為孤立的個體存在。“小我”已經完全被紅軍隊伍的“大我”所涵蓋所替代,已經進入“無我”的境界。

  毛澤東經歷了從“小我”走向“大我”,然後走向“忘我”,最後變成“無我”的過程。“詩言志”的中國詩歌傳統,被毛澤東昇華為“小我”與“大我”,“有我”與“無我”合二為一的全新境界。(作者汪建新係中國井岡山幹部學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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