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會疏美親華嗎?
王毅外長和澳大利亞外長畢曉普(資料圖)
2月7日,外交部長王毅在堪培拉與澳大利亞外長畢曉普舉行第四次中澳外交與戰略對話。在當前國際形勢不確定性因素增多的背景下,特別是近期美國總統特朗普因為“電話風波”引發美澳關係發生微妙變化之際,這次對話備受關注。有評論甚至認為“澳大利亞將從美國轉向中國”。筆者認為,未來幾年中澳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會穩定發展,但這並不意味著澳大利亞會疏離美國。
理解中澳關係的發展趨勢取決於如何準確理解冷戰後澳大利亞的戰略利益。筆者認為,澳大利亞有四環戰略利益。第一環是遏制、阻止和擊敗敵對國家或惡意的非國家行為體試圖攻擊、威脅或打壓澳利大亞。這個核心利益決定了澳大利亞需要一個“大而強”的盟友。構建和維護美澳同盟是澳方精英和民眾的普遍共識。中方顯然尊重澳方的安全利益關切,明白美澳同盟對澳方的重要性,更無意威脅澳大利亞。澳方主流輿論也並不認為中方會損害澳方的安全利益。這種戰略互信是中澳關係獲得穩定發展的基石。
澳方的第二環戰略利益是維護其周邊地區的安全、穩定和團結。因此,澳方必須深化與最大的鄰居——印尼——的全方位合作,鞏固與東南亞其它各國的政經和社會聯繫,並繼續維持對南太平洋島國的影響力。中國在東南亞地區的長期存在顯然與澳方加強同東南亞國家的合作並不衝突。維護東南亞地區的穩定、和平與繁榮是中澳各自周邊外交的共同關切。在南太地區,澳方是無可爭議的地區領導者之一。澳方視南太地區為“動蕩之弧”,致力於維護這個地區的安全和穩定。最近十年,通過對外援助,中方在南太地區的存在日益加強,影響力不斷擴大。中方對南太地區的政策調整一度引起澳方的擔憂,但主流輿論並沒有顯示出中澳在這個地區的“零和博弈”趨勢。雙方在非傳統安全、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等領域存在廣泛的合作空間。
澳方的第三環戰略利益是維護印太(Indo-Pacific)地區的穩定與和平。這個區域包括西太平洋、南海和東印度洋。過去十年,澳方戰略家不斷強調印太地區對澳方的戰略重要性,甚至有戰略家建言澳方必須制定海洋戰略,大力發展海軍。也有戰略分析家認為澳方可以同美、日和印度聯手,共同管理印太之弧。作為一個四面臨海的國家,印太地區對澳的戰略重要性不言而喻。再者,由於澳方對外貿易日益依賴這個地區的海上航線,確保航行自由自然成為澳方的重要戰略利益。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或許能夠充分理解澳方對南海爭端的憂慮。隨著南海爭端日漸平息,澳方似乎也降低了在這個問題上的發聲分貝。但不可否認的是,如果域外勢力繼續利用南海爭端做文章,中澳之間在這個問題上的分歧或許會再次凸顯。如何在中美之間尋求平衡,恐怕依然是澳方需要認真考慮的大問題。這也是我們必須對中澳關係的發展保持冷靜判斷的原因所在。
澳方的第四環戰略利益是維護“以規則為基礎”的自由國際秩序。簡言之,澳方希望維持美國二戰之後建立的安全、貨幣、貿易和投資管理機制,同時繼續扮演“中等強國”的角色,塑造和推動多邊外交機制的發展。中澳雙方對“規則”的理解既有分歧也有共識。中方認為規則應該與時俱進,更多體現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利益訴求,但澳方對各種國際規則進行選擇性地詮釋,總體而言更傾向於美方的立場。這也是為何澳大利亞積極加入美國奧巴馬政府倡導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而對中方積極參與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不冷不熱的原因所在。然而,隨著特朗普的“美國第一”政策導向日漸具體化,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已經夭折,究竟澳方要維護哪種規則?如何維護?這些問題變得越來越緊迫。在這個意義上,中澳雙方或許能夠在重塑自由貿易投資和開放經濟的規則上進行深入合作,澳方也不會一味對美國言聽計從。澳方總理特恩布爾在會見王毅部長時,對習近平主席不久前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發表的重要演講“高度讚賞”並非客套話,這折射出了澳方對中方的期許。這或許是未來幾年中澳合作的一大亮點。
總而言之,如果從澳方四環戰略利益的角度分析,美澳同盟依然是澳對外戰略的基石,但中澳雙方也沒有必然的核心利益衝突。在最核心的第一和第二環戰略利益中,中方尊重澳方的核心利益關切,畢竟國家安全與周邊環境穩定是一國對外戰略的重中之重。在第三和第四環戰略利益上,中澳雙方既有共識也有分歧,美國因素也是影響中澳關係的重要變數。未來幾年,澳方或許會繼續重點關注印太地區和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如果中澳雙方能夠在推動印太地區的穩定,捍衛全球化和自由貿易以及投資規則上取得實質性進展,同時有效管控中美關係,那中澳之間的舒適度會不斷提升。(許少民 中山大學大洋洲研究中心訪問學者,西澳大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