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雄:台灣抽象藝術未受到外力阻撓

來自台灣的八旬抽象藝術家陳正雄,多年來沒有離開過台灣居住。10月31日,陳正雄60週年回顧展將在中華藝術宮開幕,展覽將展出70余件作品。在談到台灣抽象藝術時,他認為,台灣抽象藝術自1950年代發展至今,沒有受到外力的阻撓。

 

藝術評論:您對於書本知識的推崇是藝術家中鮮見的,您説過,您讀的都是康定斯基的原著《藝術的精神性》。

 

陳正雄:我所接觸的西方及日本的藝術大師,都廣泛閱讀。我個人認為,一個藝術家不但要創作,也應該多讀書,多了解現代美術史,在日本,當國外有重要的著作出版,三個月之內就有人翻譯出來了,而中文世界至今還有許多重要著作尚未翻譯出來。現代藝術史觀念的,思想的,必須要讀書要研究。過去50年來,我每年要花500美元來買相關的日、英文原版書,當時在台灣,擁有那麼多英日文現代藝術書籍的畫家,恐不多見。一個畫家不僅需要懂得美術史、美術理論,其他許多知識其實也和美術相關相通,我不嫌多,有時間就閱讀。

 

藝術評論:您從學習繪畫一開始就畫抽象嗎?您的表達能力很強,抽象藝術是很難用語言表達的,您的表達能力對於您的藝術有無促進作用?

 

陳正雄:我學生時代畫過具象,17歲就跟李石樵畫寫實畫,然後慢慢解放形象和色彩,大學三年級讀了康定斯基,是國外同學寄過來的外籍書,覺得藝術家應該創作與理論並進。

 

藝術評論:您可以算做台灣抽象運動的第一代先驅,台灣的抽象藝術與大陸的抽象藝術發展,有什麼異同?

 

陳正雄:寫實繪畫大陸的功力非常好,台灣的抽象藝術自1950年代發展至今,沒有受到外力的阻撓,順利發展至今,畫家比較整齊。

 

康定斯基在1913年發表了論形式問題,繪畫的藝術有兩大脈絡,大寫實與大抽象,好像是一棵樹的兩個樹榦。這就要從美術史來説。畫家用肉眼觀察自然鏡像觀察現實世界,然後用畫筆把所見的描述或者記錄,或者事實記錄,就像一首歌曲有歌詞。但抽象畫不是,畫家已經切斷了形象和現實世界之間的臍帶關係,抽象畫是內在經驗的強烈表徵,是視覺的隱喻而不是視覺的敘事,與音樂一樣,像一曲沒有歌詞的音樂。兩岸對於抽象藝術都有誤解和誤導。大家都看不懂,台灣一樣,許多抽象畫家沒有市場,沒有人來買他們的畫,畫著畫著,只好又去畫寫實。我畫了一個甲子,且每個階段的畫都不一樣。

 

著名評論家藝術史學家蘇利文去年8月來我家,談談海峽兩岸的藝術、畫家、徐悲鴻,他對於徐悲鴻覺得不喜歡,林風眠也不覺得好,可是我覺得林風眠和徐悲鴻大部分時間在搞教育,沒有辦法像西方的畫家凡·高一樣整個生命投入,徐悲鴻應該是中國現代繪畫的導師,而不是大師,吳大羽是畫得最好的,我和趙無極説:“吳大羽在中國美術史上的地位應該更高才是,後代人寫美術史的時候應該把他的名字提出來。”法國回來的吳大羽是最好的,蘇利文最喜歡和我討論這種問題:導師和大師是不一樣的,中國卻都混在了一起。

 

藝術評論:畫家一旦形成一個風格之後,很難突破,您認為如何在畫面中實現自我突破?

 

陳正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融入的東西也不一樣,好像大家的東西做得都很像,彼此個性不太鮮明。當然這個比較難。但是要建立並突破自己的風格,更難。趙無極、朱德群都建立了自己的風格,但是不能突破。這裡有兩個原因,萬一突破不好怎麼辦,第二,萬一突破了人家不喜歡你的風格,那繪畫市場就失去了。趙無極這麼多年,在巴黎的時候是很苦的,他是到七十六七歲時,台灣的一個銀行的小開才開始大批購入他的作品,進行炒作,他才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錢,之前,他一塊牛肉,人家吃一天,他要吃一個禮拜,所以他堅持下來已經非常了不起,很多人已經半途當了逃兵從這條路上逃走,但是他沒有。朱德群也一樣,起初,他比趙無極在市場上的表現更乏善可陳,幸好夫人是他的學生,外交方面做得很好,朱德群卻十分木訥,他的太太能講中文。朱德群直到82歲,法蘭西學院頒給他一個院士。這個院士沒有什麼,因為法蘭西學院的院長來台灣看故宮什麼的都是朱德群接待相陪,院長從來沒有受到人家那麼熱情的招待,回去後又來一次,朱德群再作陪一次,朱德群有一個朋友是法蘭西學院的院士,朱德群便正好補上。所以,法國作家哈同就拒絕了這個院士的稱號,趙無極也沒有爭取過。有了這個院士後,朱德群的畫才又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