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九元：服貿對台灣有百利 青年應獨立思考

香港中評社9月4日報道，由中國華藝廣播公司主辦的“2014台灣高校社團負責人長三角經貿文化研修行”昨日完成了次日行程。昨天下午，參訪團來到了上海社科院，聽取了上海社科院台灣研究中心副主任盛九元博士關於兩岸經貿關係的主題講座，並與盛九元進行了交流分享。

 

在陸臺企亟待轉型，應利用大陸高級要素

 

盛九元表示，自兩岸建立經貿關係以來，已經走過27年了，其中成功的案例非常多，臺商有句話很形象，“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買賣沒人做”，想要賺錢，就來大陸。

 

以康師傅為例，自康師傅進入大陸以來，企業的年複合增長率在40%，這正是市場導向的結果，也是為什麼臺商會前赴後繼地來大陸的原因。

 

雖然兩岸的經貿發展熱絡，但其中還有很多問題必須注意。第一，兩岸經貿關係的發展受限于全球化的概念，我們不能把兩岸經貿關係和全球化割裂開來。第二，兩岸經貿關係存在特殊性，不客氣地説，大陸承擔著台灣經濟的轉型成本。很多在台灣本來就接近死火的企業在大陸又重新活過來了。

 

舉個例子，有家著名的台資電子製造業在大陸雇傭了120萬的員工。有人想，“如果這120萬都在台灣該有多好的啊，會解決很多就業問題！”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如果在台灣的話，這家企業會面臨招工困難。

 

該企業在深圳的一所廠區內有15萬名工人，他們每8人住一間宿舍。據我走訪，有個女工每天的工作就是給電腦上螺絲，每天上數千個，做了3年之後她不做了，因為她説她快瘋掉了。試想，如果搬到台灣去會有人來做這份工作嗎？為什麼這家企業會有很多人跳樓自殺，正是因為他們每天都像機器人那樣勞作。實際上，正是因為這些轉型成本被大陸承擔了，才能撐起台灣企業的發展。

 

但是，現在大陸的人口紅利正在慢慢地減少，對於老一輩員工來講，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會主動要求加班。現在新的農民工第二代是不願意做這個工作的。很多年輕人都認為”錢再低，也要做白領。”

 

盛九元表示，大家要理解，大陸在兩岸經貿合作中承擔了台灣企業的轉型成本。但大陸在其中也有獲利，如果不是台灣企業進來，大陸的外向型經濟不會發展得這麼快。

 

以前，台灣的對外經濟是三角貿易，從日本引入材料，在大陸加工，最後出口歐盟。現在是四邊形，在台灣加工，在大陸裝配。台灣經濟之所能在四小龍之中保持比較快的增長，和這個貿易結構是密不可分的。但我們也要看到它的負面影響。

 

第一，通過兩岸的合作，兩岸已經從過去簡單的裝配，開始尋求企業間的高端合作。就以前來看，臺企只會把生産線發在大陸，而研發銷售都是在台灣完成的。台資企業在大陸的特點就是自我配套，在這種結構下，它不需要同大陸的企業發生任何關係，所謂“大進大出”，同大陸的企業之間沒有聯繫。

 

第二，因此，兩岸經濟在過去都是呈現出割裂的情況，台灣也發現有兩個缺陷：其一，不能享有大陸市場飛速發展的空間，因為臺企主要是面向國際市場的，要先完成國際銷售，很所以它們難開拓當地市場。其二，臺企對大陸的要素利用只集中在低廉的成本上，同大陸的高端要素，例如高端的人才，就沒有加以利用。所以這就導致了台資企業在大陸的轉型升級速度是非常緩慢的。

 

盛九元亦指，目前在台灣有一種很荒謬的言論，“為什麼臺商在大陸轉型慢？是大陸政府對台資太好了”。他對這種言論表示很難茍同，“難道要大陸政府對臺企更嚴苛麼？轉型慢是因為台資企業四邊貿易的結構所導致的，另外，臺企也沒有同大陸的高級要素結合起來。”

 

經濟全球化，兩岸應如何應對？

 

盛九元指出，在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今天，兩岸如何迎接種種挑戰？事實上，兩岸並不對等，大陸的體量更大，在區域中比較佔據主導地位。但台灣也有自己的優勢。但如果兩岸總是局限在意識形態爭端或者“統獨”爭議上，那麼兩岸都是受害者。

 

2005年以前，大陸對台資企業的看法是不一樣。之前是特別希望台資企業能夠進入，並給予了各種優惠政策。但現在情況有所改變，大陸發展更快了。兩岸有個産業合作小組，對兩岸各産業的優劣勢進行詳盡的評估。最後發現，在17項産業中，還是大陸更佔優勢。其原因就在於這十幾年來台灣的經濟轉型很慢的。當然要承認的是，大陸確實具有後發優勢。“但台灣的經濟調整還是慢了一些，但慢在哪？我們認為是缺少一個強有力的當局，”盛九元説。

 

盛九元指出，在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政府。台灣這幾年經濟轉型很慢，那為什麼韓國就轉型得還能快？我們要反過來想，民眾和政府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民眾總是對的？如果都是向民意讓步，那麼經濟的發展可能會被減慢。

 

現在，台灣民眾要的是“小確幸”，而不是大的競爭壓力。那麼我的問題是，在全球化的衝擊下，“小確幸”能被保持多久？當整個經濟生産方式不能保持這種“小確幸”時，那麼在外界衝擊下被迫進行改革結果是十分慘烈的。“台灣要進入到一個繃得很緊、不得不改革的地步。到了那時候，情況會比如果現在要主動變革要糟糕很多，”盛九元説。

 

盛九元説，對台灣來説，“小確幸”當然是很好，但你社會的競爭力夠不夠，在面對全球化的衝擊力時有沒有巋然不動的信心？如果有的話則另當別論，但現在台灣更需要一個更強有力的當局。“台灣社會給我最大的感覺是，一方面民眾對臺當局的期望非常高，但另一方面對臺當局的任何政策都充滿了懷疑。這是一個很大的矛盾體，”盛九元説，“目前台灣悶經濟、悶社會，但核心是悶政治。”

 

青年熱血沸騰可以理解，但需要冷靜地謹慎思考

 

盛九元表示，前一陣子在島內，反服貿的“太陽花”學運鬧得聲勢浩大。台灣青年是要承擔起引導社會思考的責任，但首先應該要認清形勢、擺脫盲從。要有自己獨立的思考——台灣社會到底需要什麼？我們改造社會到底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如果沒有足夠的社會歷練與學術歷練，那麼一腔熱血總會導致事件走向極端，大陸的文革就是一個例子。

 

盛九元説，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對“太陽花”學運進行充分而冷靜地思考——這對台灣的正面影響是大還是小？對兩岸關係又有什麼影響？對於兩岸到底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要有服貿？

 

盛九元説，提到了“太陽花”，就不得不提“反服貿”，既然要説到兩岸服貿協議，就要知道什麼是兩岸服貿協議，以及我們為什麼要簽訂兩岸服貿協議。

 

第一，如前面所述，台灣經濟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轉型升級。台灣製造業想要往前進，但空間已經不具備了。原因很簡單，因為大陸崛起了。以前台灣經濟發達，是因為大陸在“閉關鎖國”，改革開放後，大陸的崛起速度已經超過台灣了，今後大陸成為全球製造中心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所以，台灣應該面對這個現實的問題，即經濟結構要轉向，製造業需向服務業轉型。每一個經濟體在進步的時候，總是會依靠服務業，現在越是強大的經濟體，就越是注重服務業的發展。例如香港，香港有95%的行業都是服務業。反觀台灣，雖然台灣的服務業佔整個經濟比重的70%，但對台灣整個經濟的拉動力只有30%，製造業雖然只佔據GDP的28%，但卻拉動了70%的經濟。

 

第二，台灣的服務業現在主要有三大問題：一是內需型導向，沒有面向國際；二是圍繞製造業，不是獨立個體；三是服務業的整體規模是偏小的。台灣現在沒有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服務業公司，這一塊是台灣需要加強的。

 

那麼，為什麼在兩岸談判中，要先談服貿？按照國際慣例，應該先談貨貿後談服貿。其原因在於——這是台灣提出的，通過兩岸服貿，讓台灣經濟轉型，這是出於台灣的需求的。

 

盛九元説，説句實在話，兩岸的市場肯定是不對等，兩岸服貿誰能獲利？答案肯定是台灣的服務業。我們在台灣做過調查，台灣金融服務業願意進入大陸的佔97%之多。

 

另外，很多人去反服貿，但從經濟學的角度上來看這是很難理解的，因為它只是一個框架性的東西，具體的內容還要再談的。即便簽了服貿，就各個行業的進入還要進行具體談判的，服貿協議是個持續的過程，可能每年都要談判。

 

再者，服貿協議只是雙方達成一個“意向”——即我們要開放市場，但市場怎開，開到什麼程度，是還需要做進一步討論的。“太陽花”運動主要是針對“黑箱操作”和服貿協議的道德評判問題。對於服貿協議本身不會有太多的批評，因為它目前就是個框架而已。

 

“如果要針對服貿本身來反的話，那到底要反什麼？因為現在服貿本身還沒有具體的內容。如果怕對台灣某一個行業影響太大，那我們以後還可以繼續談啊，”盛九元説。

 

盛九元表示，我們現在最大的擔心是台灣提出逐條審議，按照國際慣例，逐條審議動一個字就要重新談判，雖然兩岸有一些特殊性，但國際慣例就是如此，如果要重新談，那麼情況如何就不清楚了。以TTP談判為例，任何參與TPP談判的一方要先簽署保密協議，保證在談判中的任何內容都不會向民眾透露，只能向相關機構透露，但最後一定會是在不修改的情況下集體通過的。如果台灣以後對所有的談判都有這個要求，那台灣怎麼參與國際談判？很多國際媒體都擔憂，將來應該如何同台灣進行國際談判？何況這個談判還不是被臺當局阻礙的，而是被社會運動阻礙的。

 

服貿協議對台灣社會的影響

 

盛九元指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大陸開放的80個項目基本上都是台灣的強項，台灣的這些項目在大陸都有很強的競爭力。但是，在服務業上，一定要有一個相關的監管機制，因為服務業一旦出了問題，後果是很嚴重的，帶來的危害也是難以管控的，所以台灣的服務業要進入大陸必要有一個監管機制，所以就要有兩岸服貿協議。

 

如果説兩岸服貿協議能像當年ECFA那樣順利通過，那麼到現在也生效了一年了，然而現在一年已經白白被浪費掉了，明年能不能生效仍屬未知。現在，中韓已經接近簽署FTA了，如果今年年底中韓簽署了FTA並在後年生效的話，台灣就沒有任何的進入優勢了。“等到那個時候，台灣和韓國的服務業只能硬碰硬了，”盛九元説。

 

再者，從服貿協議對台灣人就業的影響來看。其實，真正從服貿中獲利中正是台灣的年輕一代。台灣有2300萬的人口，162所大學，平均14萬人一個大學，香港則700萬人口，平均87萬人一個大學，大陸有1600多所高校，但大陸有13億人。所以，在島內，這麼高密度的大學生出來就業的機會很少，而讓他們再去做藍領工人是很困難的。沒有服務業，就不可能滿足他們的就業要求。

 

目前，大陸的服務業增長每年不超過10%，而提供的就業人口是以百萬計的。台灣的服務業雖然有很多優勢，但大陸現在也在加緊學習，所以台灣更應警醒。

 

最後，盛九元表示，小米手機的創始人雷軍有過一句名言，雖然略顯粗俗，但卻十分在理——“只要站在風口，豬也能飛起來。”所以今天兩岸的年輕人更應該冷靜思考，把握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