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口可樂是怎樣征服世界的

《可樂公民:可口可樂資本主義的形成》(CITIZEN COKE:The Making of Coca-Cola Capitalism),W·W·諾頓出版社2015年1月,432頁。

 

從亞特蘭大走向全美國,再從美國走向世界,可口可樂作為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典範,融入甚至重塑了世界各地的經濟體系,在環保人士和健康團體的指責聲中我行我素。

 

在新著《可樂公民》中,巴托·埃爾莫爾描寫了他2010年在印度的一次叢林之旅。當時,他正在尋找一家因環境污染而被當地政府封殺的可口可樂灌裝廠。又渴又累的埃爾莫爾,在與世隔絕的村莊裏發現了一家餐館,諷刺的是,那裏惟一可以安全飲用的東西就是……可口可樂。他寫道:“這似乎表明,我已被困在我的調查對象設下的迷局中了。”

 

這個生動的場景概括了此書的基本觀點:可口可樂公司竭力將自身標榜為經濟發展的引擎和人道力量,但對業績增長的渴望,讓其不時化作公共健康的威脅與地球的寄生蟲。

 

埃爾莫爾在美國阿拉巴馬大學教歷史。通過將實地走訪與檔案資料相結合的方式,他對可口可樂暢銷全球的真正“秘方”做了剖析:“該公司擅長利用他人建立的、出資的乃至管理的技術體系。與其他跨國公司相比,它保持著‘苗條’的組織結構,避開因資源開採和原料生産帶來的費用和風險。它早已成為金牌外包商,比‘外包’這個術語流行得早得多。”

 

在埃爾莫爾筆下,可口可樂儼然“美國南部的一介鄉巴佬,卻找到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全球貿易之路”。在高度依靠外包和各國納稅人出資的基礎設施的背景下,借助油嘴滑舌的説客和行銷專家,可口可樂化身資本主義的先鋒,打造了全球最賺錢的生意之一。2012年,其日銷售量達18億件,換言之,每天,每4個人中就有1個喝了這種飲料。

 

可口可樂是約翰·彭伯頓頭腦風暴的産物。約翰本是位沉迷嗎啡的落魄藥劑師。1886年,他突發奇想,指點那些兜售醒腦糖漿的推銷員:“往糖漿里加些蘇打水試試。”而今,每年用於稀釋可樂糖漿的用水量已高達790億加侖(1加侖約合3.8升),還需8萬億加侖用於生産瓶罐等;2012年,可口可樂公司的用水量比全球近1/4人口的用水量還多。

 

埃爾莫爾幹得最漂亮的部分,是分析該公司如何活用公關手段來提高其國際地位的策略。1926年,可口可樂設立了對外部,這是一個能量巨大的部門,裏頭塞滿了説客,一天到晚與各國外交官閒扯,以引誘後者相信,與可口可樂合作將刺激本國的經濟增長。這也並非全無道理——畢竟,擴大可樂産量,就需在當地購買糖料和設備。但正如埃爾莫爾所強調,相比之下,這些措施“大大降低了成本,給可口可樂帶來了更豐厚的利潤”。

 

第二次世界大戰徹底確立了可口可樂的主導地位。該公司與美國政府簽訂了為前線士兵派發可樂的合同,以提振士氣。由此,它得以在戰時經濟下免受物資管制的束縛,順便拿下更多海外市場份額,強化與各國精英的聯繫,將無形觸角向更廣闊的不發達地區延伸。

 

這就把我們帶回了印度南部的那個炎熱的村莊。繼當地法院于2004年禁止了可樂灌裝業務之後,當地維權人士再接再厲,堅稱在當地生産的可樂中檢出高濃度農藥。到目前為止,官司還在持續,埃爾莫爾尋找的那家工廠仍大門緊閉。

 

實際上,在類似場合,可口可樂公司少有敗績。在印度拉賈斯坦邦,可樂生産仍在繼續,因為當地政客不想丟掉烏紗帽。“這就是可樂資本主義的輝煌,”作者寫道,“在控制著眾多分銷商及外國本土中間商的情況下,可口可樂以當地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自居……一旦融入了主流社會,它就很難被趕跑,即使在環境問題嚴重的地方也如此,因為禁止可口可樂就意味著毀滅工作機會。在貧困的社區……經濟至上的觀點佔了上風。”

 

富裕國家也好不了太多。上世紀90年代,可口可樂聯手麥當勞,在超大瓶可樂的銷售上連破紀錄。2004年,軟飲料成為全美熱量來源最大的一類食品,助長了糖尿病的蔓延。

 

縱觀《可樂公民》一書,其觀點清晰、文字淺顯,合理的章節設置一次次將故事推向高潮。美中不足的是,全書的時序較為混亂。例如,沉迷于嗎啡的“可樂之父”在全書開頭部分就已去世,卻又在此後的章節中反復出現,對此君的刻畫也欠深入。這位瘋狂的藥劑師是怎樣成為外包業先驅的?他是怎樣發現那種“讓人一嘗就上癮”的神秘配方的呢?

 

埃爾莫爾錯過了很多拓展戲劇性場景或個性化視角的機會,作為一名來自“可樂之鄉”亞特蘭大的學者,這令人遺憾。儘管對一段妙趣橫生的歷史進行了掃視,也提供了重要信息,但《可樂公民》的味道仍嫌單調,就如同你我無數次擰動可樂瓶蓋時的感覺那樣,一成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