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在聯合國“書”寫中華文化的民間使者

“來自不同的國家的人們被一個不屬於他們自己的文化傳統所深深吸引，我已經看到了有許多書法作品並非出自聯合國中國、韓國或日本的工作人員之手，他們來自於其他不同的國家，來自歐洲、美洲或其他地方，書法為相互欣賞和相互理解建立了橋梁”。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人們恐怕很難相信，這番話竟是出自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之口。這是他在2012年1月10日“企盼和平---聯合國官員中國書法展”上的致辭。

 

而接下來發生的幾件事情更加令人難以置信——

 

2013年，潘基文秘書長訪華，將自己的中國書法作品“天地和同”贈送給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表達了他對中國未來發展的高度期許。

 

羊年春節，潘基文又為春晚題寫了“家和萬事興”，以此為億萬中華兒女祈福。

 

今年8月4號，潘基文依顏體書寫了“上善若水”作為生日禮物贈與美國總統奧巴馬，不僅被收藏進了總統圖書館，還醒目地出現在了白宮網站的首頁上。

 

一位外國人，一位現任聯合國的秘書長，為何會想到要用中國書法的形式來表述他對東方智慧與哲學思想的認可，道出他對地球村和人類社會和平、和諧發展的美好情懷和不懈追求？他是如何與中國書法結緣的？他又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這是周斌，我的中國書法老師。”潘基文在一個個重要場合的反復介紹，讓人們找到了答案，也讓一直低調行事的周斌教授進入了公眾的視線，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所認識、所關注。

 

—— 一位癡迷中國書法藝術的探索者

 

周斌在秘書長官邸向潘基文介紹中國文化。

 

這位來自中國上海、就任華東師範大學中國書法教育與心理研究中心主任、擁有中文系博士學位和書法心理學與文獻學博士後完整工作經歷的教授，自2011年底與潘基文先生結識以來，通過書法交流，使潘基文秘書長多年前就延續，也讓中國書法這一歷史悠久、能夠充分表達人類美好情感的線條藝術的東方藝術形式在國際舞臺上展現它獨有的魅力，引起不同國家和地區人民的共鳴。

 

有人因此給周斌教授送上了一個新的“頭銜”——中國書法藝術界常駐聯合國代表。而他自己似乎並不認可這樣的“官職”，他在接受華夏經緯網記者採訪時首先強調的一句話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老師，因為熱愛中國書法而做了一些相關的研究，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這些研究的成果為更多人分享，讓中國的傳統文化藝術能夠真正走向世界，幫助其他國家的人民更好的了解中國，為世界和平貢獻一份心力。

 

周斌對漢字有著非同常人的獨到理解，“我為什麼讀中文系，為什麼研究漢語史？溯源是為了更好地開今，對中國古代文化不了解的話是沒有任何厚度的。”

 

在他看來，書法不僅塑造了美麗的線條，而且能感知漢字經過幾千年曆史累積起來的“厚度”，它不僅是一種藝術形式，還具有實用價值。“我之所以要創辦中國書法教育與心理研究中心這樣一個跨學科的研究機構，就是希望從心理學的角度科學地闡釋練習書法對青少年心理健康所産生的正面、積極的影響”。

 

對於自己的研究成果，周斌教授告訴記者，對於青少年，練習書法可以幫助他們提高智力、更好地集中注意力以投入到應試教育中去。“原來大家覺得藝術教育和應試教育是矛盾的，其實結合得好的話是不矛盾的。在這個層面上，人們願意去投入，尤其是時間上的投入。這個觀點越來越受到認可。”

説出這番話的時候，記者發現，這位儒雅的學者聲調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語速也明顯加快，看得出，他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自信。

 

—— 一位將中國書法推向國際舞臺的傳播者

 

2014年6月，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夫婦視察掛牌于聯合國總部的“書法小聯合國”

 

隨著研究工作的深入，周斌逐漸産生這樣一種大膽的想法：是否也可以將中國的書法藝術放到更大的舞臺上，讓外國人也來學習書法，幫助他們以書法為媒介，更好的了解中華傳統文化、了解中國？

 

在周斌教授看來，漢字所承載的中國文化，不僅在於漢字本身具有的豐富內涵，還在於漢字在組合過程中衍生出的深刻思想。“漢字的獨特性和中國文化悠久的歷史性，使文字在不斷簡化的過程中孕育出了豐富的藝術資源，每個漢字都是有故事的，這就使得中國書法有機會跟西方説故事。”

 

於是，周斌利用公派赴國外作訪問學者的機會，進行了一系列書法跨文化教育的教學實驗。他曾經分別選擇20名中國大學生和美國大學生，讓這兩組人分別觀看顏真卿的楷書作品和懷素的草書作品，並作出喜歡度上的選擇。結果顯示，中國學生80%選擇楷書，美國學生90%選擇草書。至於選擇的理由，中國學生的答案是，楷書我能看懂，所以我能欣賞；美國學生説，覺得草書的表現形式我喜歡，線條就像在跳舞……

 

周斌説：“這個實驗我與我的博士們在美國做了20次，結果大致一致。”他由此得出結論：“中國書法的民族性絲毫沒有影響它的國際交流，西方受眾對中國書法藝術的理解力與中國受眾幾乎差不多，西方受眾更關注書法藝術的形式美感。”

 

既對漢字具有深入的研究，又摸清西方受眾的思維方式，周斌為外國人量身打造了一套書法教材，其中的《十二生肖我來寫》應該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本，周教授向記者介紹説： “十二生肖是象形文字，對接起來很方便，既教了這12個字，又告訴人們中國這樣一種生肖文化。比如屬兔的人是什麼性格，這裡面都是有故事的。”

 

對於外界非常感興趣的教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學習中國書法這件事，周斌告訴記者：“我與潘基文秘書長是在2011年12月結識的。當時，秘書長想用中國書法的形式書寫‘和平’，通過兩次交流，秘書長寫下了‘和平’作品。兩次書法交流讓潘基文先生燃起了學習書法的熱情，當他了解到練習書法可以心境‘平和’，通過書法可以加強不同民族與國家的交流、和諧共處，進而為世界和平事業做貢獻時，秘書長十分高興地説：‘周老師，我能不能長期跟你學書法？’”

 

“潘基文喜歡老子的《道德經》，所以在教書法時，我有意識地在教學內容上選取了《道德經》中的語句作為書寫內容，寫之後他就要了解我寫的是什麼。”在這個過程中，潘基文先生對“上善若水”産生了濃厚興趣，並用“上善若水”這一哲學精神鼓勵大家做事。

 

“讓受眾在潤物細無聲當中，在接受中國書法的同時理解‘上善若水’的文化內涵，這種傳播力度遠遠超過派人去講‘上善若水’是什麼意思。”周斌説。

 

雖然現在的周斌，頭頂著“聯合國秘書長書法老師”的榮耀光環，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在這一過程中所經歷的艱難甚至痛苦。

 

既在華東師範大學任教，又要到美國教潘基文先生學習中國書法，周斌感到分身乏術，還要面對周圍的不理解。一年內在中國和美國之間多次往返也給他造成了經濟壓力：“機票要自己出，我不得不動用積蓄。”

 

孤身一人在美國的他也會陷入窘境。2012年美國冬季的一天，大雪及膝，路上一輛車都沒有。為了如約前往潘基文先生官邸授課，他在雪裏足足走了兩個小時。“如果摔倒了，這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結果會很慘。”

 

“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人在美國。”沒來得及見母親最後一面成了他終生的遺憾，他很感激父親與家裏人的理解，談起這件事，他的眼框開始濕潤，言談中帶著哽咽，可以想見，這件事帶給他的痛苦是多麼巨大。

 

“忠孝不能兩全。當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衝突的時候，我會選擇放棄個人利益。”聽得出，促進中國書法在國際上的交流和傳播已經溶進了周斌教授的血液中，成為一種必須要去完成的使命。

 

在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和中國書法老師周斌的推動下，中國書法成為了世界和平事業的幫手——2014年4月18日，“書法小聯合國”誕生。作為聯合國的一個國際文化交流組織，它的宗旨是：通過書法所蘊含的跨國界、跨民族的人類共同擁有的美好的情感線條，增強各國家、各民族人民的溝通與理解，並以此增進各國人民的友誼、促進世界和平的發展。

 

自成立以來，書法小聯合國已有來自50多個國家的近150多名會員。2014年9月19日，在聯合國總部世界和平日活動上，來自6個國家的外交官的孩子用中國的毛筆、以6種聯合國官方語言在一個團扇上書寫“和平”。

 

“各個國家的兒童用自己國家的文字，以中國書法這種手段來表達對和平事業的支持。”周斌揭示了這個活動的意義。

 

據周斌介紹，他們還在聯合國國際學校的圖書館成立了一個“書法角”。“這個圖書館是對近200多個國家的外交官、大使的子女開放的。我發現這個圖書館沒有一本中文書，都是英文書，我覺得應該把書法推介進去。”他主導了一個捐贈計劃，將書法角這些無償捐贈來的圖書用於學生的租借和閱讀，“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向不同國家的人介紹我們中國書法。”周斌説。

—— 一位有著更多夢想的先行者

 

中國書法海外傳播的國際平臺已經建立起來，被問及如何利用好它進行下一步的工作時，周斌興奮地向記者講述： “（2016年）2月7號大年三十晚上，我們會搞一個‘聯合國國際學校各國青少年大寫春字’活動，把春字寫在大紅燈籠上。”

 

第一屆書法小聯合國世界代表大會將於11月23日舉行，“我們跟秘書長講好，他將會出席第一屆書法小聯合國世界代表大會。”據周斌介紹，第二屆正在與上海迪斯尼聯繫，這個將教育和娛樂相結合的設想已經得到了相關部門的支持；第三屆則準備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的所在地巴黎舉行。

 

談及以書法交流促進世界和平這項事業，周斌已經有了清晰的方案：“一定要有‘書法小聯合國’系列教材，《十二生肖我來寫》是第一本，教材我們想一部一部編下去。希望社會各界有資源來支持教材編寫的工作。”

 

他也希望能培養出更多的藝術傳播人才加入這個行列中去：“在教材編寫的同時，我正在和中國國家畫院合作。由華東師範大學和中國國家畫院聯合辦學，招一些高尖端的書法方面的傳播人才，聯合培養，建立一個有效的培養人才的機制。”

 

如何不斷拓寬中國書法的國際交流平臺也在他的籌劃之內：“我準備於今年在聯合國總部設立‘書法小聯合國’辦事處，上海辦事處牌子已經拿過去挂了，條件成熟的話，北京辦事處也要挂出來，台灣也可以去挂一塊，包括首爾、東京都可以去做。”

 

周斌説：“這些都需要有廣泛的支持，也希望能通過媒體，一些國際書法大賽，通過更多的平臺，讓更多的國人和世界青少年參與書法小聯合國的工作。”（張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