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字當頭“不普通”

“愛”字當頭“不普通”

 

海峽之聲網專稿(記者景艷,特約記者申俊超)今天要為您介紹的這個郭煥均和胡志艷家庭可有點不一般,它是台中市政府2012年三萬新移民家庭評選第一名,是退輔會台中榮民服務處2013年模範家庭、中華婦女黨第四屆大陸配偶家庭優良獎的獲得者。能夠評上這樣的家庭,自然有它特別之處。不過,當我採訪女主人胡志艷的時候,她給我的第一印象並沒有什麼特別,説話帶著濃濃的山東口音,穿著也是簡單平常的服裝,看上去也是一位非常普通的家庭婦女,她要告訴我的,似乎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故事。

 

“我們家庭其實也沒有什麼不一般,也是普通的家庭,要説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愛’字當頭,互愛與和諧,是我們家的主題。”這是胡志艷的開場白。那麼,這個普通的家庭是怎麼組合起來的呢?

 

年齡不是距離

 

説起兩個人的婚姻,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屬於最普遍的兩岸婚姻模式,在台灣,大陸赴臺老兵,陸軍中校退役的郭煥均與前妻離異多年,回山東老家探親時,親友介紹認識了胡志艷,可以説是一見傾心。胡志艷小他30歲,前夫離世已經十年了,孩子還在上小學,當時她在一家效益不錯的外貿公司工作,也有自己的住房,最初並沒有打算再婚,可是,看到溫文儒雅博學多聞的郭煥均,確實有了心動的感覺,恰好第二年,遇到公司改制分流,胡志艷便認真地考慮起了與郭煥均的婚事。有意思的是,首先去見郭煥均的不是胡志艷而是胡志艷的媽媽:“我媽見了一面,問他説,兩人年齡相差那麼多,萬一有個言差語錯,是她讓你還是你讓她?他説,我保證不會跟她吵架,萬一有什麼事,我就好好跟她溝通。我的經濟狀況,吃飯沒有問題,如果她來就讓她當家,每年多少開支都實實在在地跟我媽講了。是我媽一直鼓勵我,説年紀稍大一點會疼我,就這樣就登記了。”

 

那一年,胡志艷四十他七十。

 

有人説,夫妻年齡越大婚姻越沒有滋味,但是,郭煥均和胡志艷這對夫妻卻不是這樣的。胡志艷是這樣描述他的先生的:“他很斯文,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亦師亦友,我象老師一樣尊敬他,象父親一樣崇重他,象大哥一樣敬重他,最後才是我老公。”胡志艷認為,年齡不是問題,作為女人要全身心地付出,不管自己的先生是撿破爛的還是高官大員,都應當全身心地對他。以前的那段婚姻沒有讓胡志艷對感情悲觀,反而讓她更加珍惜眼前人,嫁到台灣,她就把先生當成了天: “我對他好,他不可能對我不好。”初到台灣,夫妻倆到處遊山玩水,每天一起騎單車,一起吃小吃,在郭煥均的呵護與陪伴之下,她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不過,這段幸福時光讓她感覺還是過得太快了。

 

“我不能讓我的天塌下來”

 

2009年7月的一天,郭煥均突然感覺胃不舒服,因為他們家離803醫院很近,胡志艷就陪先生到那裏挂了號看了病,原先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大問題,可是沒有想到,之後去醫院的次數就越來越頻繁,間隔就越來越短,各項檢查都做了,都正常,就這樣半年過去了。有一天,郭煥均很沉重地跟太太説:“太太,我感覺要對不起你了。我不行了。”胡志艷問:“有那麼嚴重嗎?”他説:“真的,我每天心裏都很難過。”

 

這個時候,郭煥均又住院了,胡志艷去給他送飯,一路想著他的病,情緒低落,恰巧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一輛捐血車停在醫院門口,她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我救不了我老公,就捐血救別人,讓老天爺救我的老公吧。”

 

胡志艷潛意識中一直認為是自己的善念讓老天爺幫了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天正下著雨,先生又不舒服了,她突然想,是不是送先生到其他醫院看一看。按台灣地區的看病原則是就近就醫,但,這一次,胡志艷很堅持,她要把先生送到距離家有一個小時車程的榮民總醫院。沒有想到,檢查的結果和之前大不一樣,是心血管出了問題:三支血管堵了兩支。

 

基於郭先生的病情,醫生決定6月17日給他動手術,可是,沒有想到郭煥均非要等到7月1日,胡志艷一了解,才知道那是因為郭先生的退休俸是半年一領,他擔心自己萬一在手術臺上下不來,拿不到這筆錢交給太太,當時胡志艷還沒有身份證,也沒有工作,他對不起她。胡志艷感動得不行:“我説老公不能等,你的身體都這樣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錢財乃身外之物。錢多多花,錢少少花,我大陸還有退休金,你怕什麼?他不。後來還是醫生説,伯伯不能等。才確定下6月17日開刀。”

 

那位醫生看胡志艷對先生這麼好,就告訴她了另外一個治療方案,對於退役軍人來説,所有的治療都是免費的,但是有一種自費的治療方式,從胸側面開四公分小口子動手術,創傷少,流血少,恢復快,四天就可以出院,只是需要自費花18萬5千元,而傳統的治療方式需要鋸斷肋骨,恢復要四十天或更長時間。

 

胡志艷至今都還非常感謝榮總的醫生,告訴她可以有的另外一個選擇,胡志艷馬上把錢交了,第二天就動手術。按照一般的流程,胡志艷需要提前簽下病危通知以及急救同意書,這讓她既痛苦又擔心,她不同意簽下切結書,要求用最先進的辦法振救自己的先生。她也沒有向子女開口要錢。就這樣,郭煥均進了手術室。

 

“要進手術室了,麻藥什麼的都打好了,要往裏面推的時候,我跟他説,你進去,我在外面等你,他拉著我的小指頭就不放,拉得很緊,那個眼神真的,我回家跟我媽講,我説我那個痛跟誰講誰也理解不了。如果説他當時進去了沒有出來,他那眼神就會象一把刀,這一生中都會讓我,每當我講到這裡,我就會難過,那個眼神就是生死離別了,他説我要出不來了,就對不起你了。其實我也明白,我説你放心,你不是説你是老山羊,我是小白兔,你會永遠在草原上等著我嗎?他屬羊,我屬兔,我説要真的看不見你,你到草原上等我好了。我就這樣説,他慢慢地放了手,那時候他已經半迷糊,8點15分,我讓再等一分鐘,8點16分進去,他進去了,我在外面找了個地方放聲大哭。”

 

手術進行了整整十個鐘頭零三分,胡志艷如坐針氈,坐在那不吃不喝,緊盯著醫院手術通告的螢幕看,“那滋味真是煎熬”。突然,螢幕上沒有老公的名字了,胡志艷嚇得一下子跳起來,這時,醫生告訴胡志艷,手術很成功,已經送到加護病房了。胡志艷心裏的那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由於採取了醫生推介的方法治療,郭先生的手術傷口只有三公分。經過了漫長時間的調理,終於康復了,原先瘦下的十公斤慢慢又恢復了七公斤。胡志艷心裏別提多有成就感了。

 

“當時醫生説他頂多活兩年,現在活了第五年了,醫生説是奇跡。除了肉、魚、奶粉,其他吃的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在台中開心農場租了一塊地,每年一千八百元錢,我自己種菜給他吃。饅頭、水餃都是我做給他吃。冬天種草莓,每天有十個八個夠他一個人吃,夏天種四季豆,完全無污染。這樣下去,再活五年也沒有問題。一個老公走了,再一次婚姻,老公對我又如此寵愛,他是我的天,我一定不能讓我的天塌下來,我要把它撐起來。”

 

“女兒是我們的貼身小棉襖”

 

郭煥均生病期間,兒子、兒媳、女兒都沒有在身邊,他們通過電話把父親全權交給了胡志艷。由於是自費,醫護人員擔心胡志艷拿不出這筆錢,建議她向兒女們開口,但胡志艷沒有,她説兒女們儘管都有錢,可是我們也有能力,我也預備了不時之需,即使不夠我也會想辦法,我不可能凡事都向兒女們伸手。看到父親的病一天天好起來,女兒發自內心地説了感謝的話:“沒有你,爸爸怎麼辦?我們都上班。我們再照顧也無法做那麼可口的飯菜。”胡志艷説:“不要感謝。如果要感謝,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們常回來看爸爸?那是爸爸,對不對?我們都是一家人,都不用感謝。”她認為兩個人的緣份,只要互相珍惜,可以成就一家人的幸福。

 

胡志艷在接受採訪的過程中,總是提到她的女兒,誇她怎麼怎麼優秀,其實,這個女兒是郭煥均與前妻的女兒,對於許多再婚夫妻來説,如何處理與前任留下來的兒女的關係,如何讓兩方子女相處好都是個大難題,但是,在胡志艷看來,那都不是事,一方面與家長從小的教育有關,另一方面也和自己的努力經營有關。

 

“你在家裏做一桌子飯菜,水餃包得多多的,兒女回去,給他們帶一點走,如果他們給朋友們吃,人家也會誇説你怎麼這麼有福氣?如果別人都誇你了,自己家的人怎麼還好意思説你不好?”説起如何讓家庭氣氛保持和諧快樂,胡志艷可有一套:“今天看老公氣色好,老公,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好帥;女兒回來了,我説你今天皮膚怎麼這麼白,你抹什麼了?給我也抹一點,這樣不自然就好了嗎?千萬不要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她沒有叫你,你不能問她一句嗎?第一次見到我們的女兒,是我們結婚兩年之後,我到台灣長住的時候。第一次見面,爸爸準備了幾萬元錢給她,女兒不拿。我就偷偷拿了一萬元,放在讓她帶回去的,放在蛋糕、小饅頭的小盒子下面,我讓她帶回去給她的醫院朋友吃。下面放一張小紙條:‘有你真好,因為你是我們的貼心小棉祅。多麼希望早認識,希望以後常見面。’一下子關係就好了。女兒單身,有時帶朋友來,我每個人包兩千紅包給她。女兒非常優秀,到大陸,和我自己的兒子也相處得非常好。我問兒子,姐姐要回去,你舍不捨得?他説不捨得,我也説不捨弟弟二十幾歲了,女兒大了十多歲,我這個女兒很善良,爸爸教得好。連她媽媽都對我好,説兩台縫紉機,送一台給我用。這個女兒很親很親,每次打電話,她爸就説,你女兒來電話了,快去接電話。人家老是牽著我,摟著我的腰:爸,阿姨哩?現在變成我的女兒了。”

 

胡志艷説這話的時候,對女兒的憐愛與欣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愛”字當頭“不普通”

 

“如果知道遇見你,我早十年來找你”

 

胡志艷總説,人生就象吃飯一樣,酸甜苦辣自己調。如果在過程中發現哪個味道好,就要把這個味道保存下來,以後遇到問題之後,想想怎麼調到最佳的味道。跨越海峽的婚姻,緣份來得不易,在生活中更應該珍惜。兩個素昧平生的人,在不同的地方生活,受著不同的教育,有著不同的思維方式和生活習慣,難免有些步調不一致的地方,關鍵就在於怎麼協調。

 

“他不喜歡起床,性格慢,我性子急,一是一二是二。看他拖拉不起床不吃藥,我就急,但反過來想,這是他需要人幫助、需要人呵護的時候。我問他我每天叫你快喝藥快吃飯,你煩不煩?他説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被你這樣喊。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急了,他就會説:今天怎麼那麼高分貝、又去練聲了?現在我們是台灣大陸兩邊住著,有時會不在一起。記得那一年八月十五,他在台灣我在大陸,我們約好九點通電話。我打過去他就打回來。我説你躺下,你打開窗戶,看今天的月亮是不是好大啊?我説我唱歌給你聽啊,他説好,我就唱《真的好想你》。他沒有出聲,我説你哭了?他説是,我真的好想你。他是文人,平時不説那些柔情的話,我就引導他説。那一次,他開完刀在家,太陽很大,我出門,交代我回家就要沖洗,明明講好盒子不要扣上,結果他扣上了,讓我洗涼水。我挺不高興。第二天他下樓去買釋迦給我吃,説對不起,是我忘記了,不要再生氣了。我説,我也不好,給你臉色看了。”

 

郭煥均和胡志艷都已經退休了,所以,他們的生活自有一種悠哉在其中,記得,胡志艷剛到台灣時,看到街上許多地方挂著汽車旅館的牌子,不覺驚詫:台灣真有錢,連汽車都有旅館,直到有一天,聽媒體報道説汽車旅館發生案件,她才大驚小怪地跑去跟先生説,原來汽車旅館不是汽車住的。這話一齣,直讓先生剛吞下的一口水噴了出來,胡志艷對世事的不了解和善良讓郭先生更加有意識地去照顧她,按説,他自己的年事已高,需要人照顧,但是,他還是給太太報名去當志工,胡志艷最初並不理解:

 

“我又不認識人家,又沒有做過,我覺得在家照顧好先生就行了。我老公説,不!我要你去,為什麼?將來萬一哪一天我不在的時候,人家會關心你一下。至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家哭得稀裏嘩啦的。那我就填表,那個表格上問:‘你當義工之動機?’我覺得‘動機’不好,老公就問那你要怎麼樣?你要怎樣就怎樣。我説‘心願’比較好,就把‘動機’劃掉,寫‘當義工之心願’答:‘我要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之中去’。我老公笑得不行。未來,唯一的願望是希望老公健康長壽。另外,在照顧好老公的前提下,繼續做志工、捐血,服務更多的人。他説,我們為什麼不早十年認識呢?因為如果我知道會遇到你,一定早十年來找你。我也是。”

 

一對平凡的夫妻,經歷著平常的故事,只是他們的故事的結局似乎總比別人的預期要好一點,所有的關鍵之處只在於他們對於情感的理解不同,處理平常瑣事的方式不同。這就應了一句話:愛的最高境界是經得起平淡的流年。只要有愛,滿世界都是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