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記憶·尋訪紅軍部隊——書寫偉大轉折 再續時代篇章

開欄的話

 

長征是一幅中國革命的壯麗畫卷,是一部人類精神的不朽詩篇。今年是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80週年。長征路上的山山水水,見證著生死攸關的轉折,也留下了突破烏江、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飛奪瀘定橋等傳唱後世的故事。故事的背後,生動詮釋了偉大的長征精神,堪稱世界軍事史的奇跡。

 

八十載斗轉星移,八十年波瀾壯闊。當年的紅軍部隊如今身在何方?紅色基因怎麼賡續,長征精神如何傳承?在“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強軍目標的引領下,如今的紅軍部隊在進行著怎樣不忘初心的“新長征”?本報今起開設“長征記憶·尋訪紅軍部隊”專欄,走進那些著名戰役的戰場,重溫那段奇絕驚險的歷史,尋訪紅軍種子部隊走過的足跡,開啟不一樣的長征記憶。

 

壁立千仞,江聲浩蕩。眼前的烏江,便是80多年前見證紅軍長征生死轉折的戰場。

 

“縱橫天下路,難過烏江渡”。烏江以灘多、谷深、流急著稱,全長千余公里,自西南向東北斜穿黔地,形成貴州南北天然屏障。

 

1935年1月1日,伴隨著新年的第一場雪,紅軍用一場漂亮的戰鬥,在這天險之地書寫了一個“偉大的轉折”。

 

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後,紅軍實行戰略大轉移,開始了艱苦卓絕的長征。出發時中央主力紅軍8萬多人,搶渡湘江傷亡慘重,銳減為3萬餘人。在紅軍喋血湘江、生死存亡之際,毛澤東力諫中央,挽狂瀾于既倒,紅軍急奔黔北,強渡烏江,向遵義挺進。

 

突破烏江,是紅軍面臨的生死之戰、傳奇之戰,也被譽為長征十大勝戰之首。突破烏江,粉碎了國民黨憑藉烏江天險圍堵紅軍的企圖,也宣告了李德等“左傾”錯誤路線的終結。

 

這是一場怎樣奇絕的戰鬥?戰場是怎樣的地方?當年的紅軍部隊現在轉隸何方?他們如何續寫新時期改革強軍的新篇章?採訪小分隊奔赴現場尋求答案。

 

(一)

 

“一次二次三次,我們三班人頑強抵抗,終於穩住了敵人的反衝鋒,最後以5個連續炸彈,完全擊潰敵人,奪取了敵人視為天險的高崖……” 2016年8月底,在遵義會議紀念館內,記者看到來參觀的小朋友熊藝新,拉著父親的手,正一字一句地讀著1935年《紅星報》上的一篇新聞稿。

 

這是1935年1月15日,由鄧小平主編的《紅星報》以《偉大的開始——一九三五年第一個戰鬥》為題,對突破烏江進行的精彩描述。從這段文字中,我們清晰感受到,當年紅軍在突破烏江天險之後洋溢的喜悅和興奮之情。

 

遵義會議是黨的歷史上一個生死攸關的轉捩點,而突破烏江就發生在轉捩點的前夜,這場戰鬥給紅軍帶來了新生。

 

1934年10月,紅軍開始長征,蔣介石調集數十萬大軍圍追堵截。湘江之戰紅軍人數銳減,毛澤東向中央政治局提議,放棄北上湘西的錯誤主張,改向敵人力量薄弱的貴州進發。1934年12月底,根據毛澤東的建議,原準備與紅軍二、六軍團會師的中央紅軍在通道縣來了個急轉彎,奔向貴州,隨即兵分三路突破烏江天險。1935年1月1日至6日,中央主力紅軍分別在江界河、回龍場、茶山關三個渡口強渡烏江,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智取遵義城。

 

當年槍林彈雨的痕跡,依稀尚存。據記載,在三個渡口擔負強渡任務的部隊,是長征以來一路奪關搶隘的開路先鋒——紅一軍團第一師第一團、第二師第四團和紅三軍團第四師第十團。

 

家住甕安縣南關鎮邊坡村的林松老人,已年屆70。他告訴記者,父親林木森就是烏江戰役的參與者和見證者,當時父親不到15歲。他説,烏江最先突破的,也是最著名的,當屬江界河渡口的戰鬥。我們即刻驅車前往江界河渡口。

 

(二)

 

江界河渡口位於黔南州甕安縣龍塘鄉。這裡是典型的山區,通往渡口的公路九曲十八彎。抵達江界河渡口時,記者已是頭暈目眩。

 

這就是當年紅軍突破烏江天險的渡口嗎?300米寬的江面,碧水微瀾,平湖高峽,已難覓湍急的水流。對岸江灣處,一些漁民正在網箱養魚。渡口邊,寫有“長征號”字樣的渡輪一字排開。

 

62歲的猶家駒是生在烏江、長在烏江的擺渡人,他對這裡的變化瞭如指掌。他告訴記者,這裡先後建設了多座百萬千瓦級水電站,已將烏江水位抬高160米,當年的渡口、碉堡戰壕,都已在水下了,當時的江面只有幾十米寬。

 

猶家駒的三伯猶澤紅,當年曾幫紅軍擺渡,“他已去世30多年,我小時候,經常聽他講長征的故事。如今,每年有不少遊客來尋訪紅軍長征的足跡。為了這個,我專門收集突破烏江的故事。”猶家駒説,“紅一軍團第二師第四團是渡江的主攻力量。1935年1月1日,團長耿飚、政委楊成武親自到江邊組織偵察,認定對岸渡口有敵重兵並修有堅固工事,渡口上游約500米處老虎洞敵軍防禦力量薄弱。於是提出佯攻對岸渡口、主攻老虎洞的作戰計劃。以四團三連連長毛振華為首的5名戰士發揮了關鍵作用。”

 

得知我們要尋找老虎洞,29歲的王富坤自願開船為我們當起嚮導。他説,小時候經常在烏江兩岸砍柴,依稀記得上老虎洞的路。

 

渡船穿行在烏江,雖然江面平靜,但暗流洶湧。從渡口航行15分鐘,王富坤告訴我們:“老虎洞就在那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們看到崖壁上灌木密布,洞口隱約其間。在王富坤帶領下,我們鑽入灌木叢,披荊攀援,100多米的路程,爬行了半個多小時。洞口處,一群蝙蝠撲面飛來。站在這裡,我們仿佛聽到當年的槍炮雷鳴。

 

1935年1月2日夜,毛連長和4名勇士在老虎洞裏度過一夜。第二天,大部隊強渡,5名戰士摸到敵人背後,發起突襲,敵人頓時亂作一團。紅軍乘勢搶架浮橋,大部隊衝了過去,江界河渡口強渡成功。“這是一場奇絕的戰鬥,紅軍只犧牲了3個人。”猶家駒説。

 

江界河渡口的戰鬥動搖了整個守隘的敵軍,第一軍團第一師、第三軍團第四師隨後在余慶回龍場渡口、開陽茶山關渡口強渡成功。至此,敵軍江防被紅軍全線突破,烏江天險被紅軍踩在腳下。

 

突破烏江成功,毛振華獲得毛澤東主席頒發的紅星獎章。

 

在渡口,記者見到幾名遊客,他們感慨説:“只有身臨其境,才知勝利來之不易,更能體會長征精神。”

 

(三)

 

“軍隊打勝仗,人民是靠山。”當我們沿著烏江沿岸,踏訪當年紅軍走過的土地,再次深切領悟到這一真理。

 

突破烏江之前,敵軍損毀了江邊所有渡船,掃蕩了河岸村落房屋,連一支木槳、一塊像樣的木板也沒留下。

 

“面對敵人重重封鎖,紅軍能以較小代價突破烏江,離不開群眾的擁護和支持。”與我們同行的武警黔南州支隊政治處主任樂建華説,“當時紅軍剛來到時,不少群眾藏了起來。後來發現紅軍紀律嚴明,還打土豪分財物,便堅信紅軍是窮人的部隊,都悄悄回來幫忙。當時,方圓幾十里的老百姓砍竹子、扎竹筏、搭浮橋,想盡辦法幫紅軍渡江。”

 

為紅軍渡江當嚮導、給紅軍部隊當挑夫……這樣的故事,真實地發生在當時。今年80歲的向文賢老人告訴記者,“首批從茶山關渡口強渡成功的8位勇士,就是由父親周海雲親自劃船的。戰鬥結束後,紅軍還專門送給父親一輛馬車。”目前這輛見證軍民魚水情的馬車,就放在遵義博物館裏。

 

突破烏江的決定,是在猴場會議上作出的。猴場會議被周恩來稱為“偉大轉折的前夜”,為遵義會議的召開在思想上、政治上、軍事上作了直接的準備,成為連接通道會議、黎平會議與遵義會議的重要紐帶,改寫了黨和紅軍的前途命運。

 

在猴場會議期間,紅軍一面休整,一面大力開展宣傳。“每天發動群眾,宣傳共産黨和紅軍的政治主張。紅軍宣傳隊在墻壁和門板上寫了大量標語,號召行動起來,參加紅軍。”向文賢説。

 

猴場會議紀念館內,門板標語依然清晰可見:“歡迎白軍弟兄來當紅軍,紅軍是工農的軍隊,白軍是軍閥的軍隊”“打倒國民黨軍閥,打倒土豪分田地”……

 

為什麼説“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紅軍怎樣做到一邊戰略轉移、一邊貫徹黨的群眾路線,從這些門板標語上便可見一斑。

 

(四)

 

歲月更迭,部隊輪轉。當年的英雄連隊今安在?記者一路北上,尋訪突破烏江的種子部隊。

 

在河南新鄉的陸軍第五十四集團軍軍史館,記者見到了授予葉挺獨立團紅一連“強渡烏江模範連”的錦旗。

 

毛振華連長等5勇士的故事,就發生在紅一連。成功強渡烏江後,該連被授予模範連稱號。80多年來,一茬茬官兵將紅色基因融入血液、植入骨髓,連隊官兵人人能口述強渡烏江的故事。在該連,官兵身上始終帶著一股“虎勁”:比武考核,不拿第一就算輸;軍事訓練,瞄著“優秀”練。該連多次被評為“軍事訓練一級連”。

 

在吉林拉法山下,成片的苞米隨風搖擺。陸軍第十六集團軍某機步旅就駐守在這裡。來到部隊時,該旅三營七連正在進行單兵作戰訓練,全連官兵精度射擊科目的優秀率達90%以上。

 

“七連就是突破烏江的一支種子部隊——紅三軍團先遣團五連。”七連老指導員田衛東告訴記者。上世紀60年代,剛入伍的田衛東就注意蒐集連史。

 

1935年1月2日,紅三軍團先遣團五連作為先頭部隊,奇襲烏江茶山關渡口,率先突破敵人封鎖線,第一個衝過烏江對岸,為掩護部隊主力順利過江作出突出貢獻,被授予“突破烏江第一連”稱號。在原瀋陽軍區的檔案中,記者看到了這份記載。

 

陸軍第十六集團軍政委盧少平向記者介紹,經過80多年的積澱,部隊形成了以“攻堅克難、英勇無畏,聞戰則喜、力奪頭功,機智善謀、敢打必勝,追求卓越、開拓創新”為主要內涵的“突破烏江精神”。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他們瞄準打贏來練兵備戰,憑著“突破烏江精神”,在演訓場上一次次攻城拔寨。連隊先後經歷從摩托化步兵到機械化步兵、從紅軍先進到藍軍先鋒、從執行單一任務到遂行多樣化任務3次編制調整。雖然裝備“大換血”,任務“大變樣”,七連一代代官兵始終勇立潮頭,勤於創新,實現了一次次華麗轉身。

 

穿過烽火硝煙,跨越歲月長河,“突破烏江精神”仍在種子部隊賡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