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藝給《大掌櫃》添京味

【文化譚】

 

現在的熒屏上，打著“北漂”旗號的電視劇不在少數，但劇中説北京話、辦北京事的北京人越來越少了。《傳奇大掌櫃》的成功，有些人讚嘆人藝班底的精湛演技，有些人分析民國商戰劇的潛力，它為“北漂”電視劇拓寬了方向，但其成功也僅是個案。

 

好吧，我不會告訴你，我是為了美食才去看《傳奇大掌櫃》的。

 

一度這部劇被網友稱為《舌尖上的北平》，然而劇情過半，驚覺畫風變成了抗日神劇。但並不妨礙大家對著舊京城“八大樓”之一豐澤園的蔥燒海參、油燜大蝦、魚翅“舔屏”。

 

在中央八套播出的《傳奇大掌櫃》，講述谷智鑫飾演的豐澤園大掌櫃欒學堂(欒蒲包)跌宕起伏的人生。一部看似老氣橫秋的民國年代劇，一時在社交媒體上的討論熱度不低。

 

看過了《傳奇大掌櫃》劇的觀眾都知道，故事主人公欒蒲包少年來北平闖蕩時，是真正的一窮二白、乞討糊口(本劇最初就叫《乞丐大掌櫃》，物料上的字至今都沒改)，“學堂”這個大名，是小有成就後才央人起的，裏面還包含著“學著跑堂”的本行本業，起點比如今高知識高學歷的“北漂”們可低多了。

 

而經歷了多年勤行打拼後，當初的街頭乞丐最終成為首屈一指的魯菜飯莊豐澤園的創號掌櫃，在北京乃至全國餐飲界都稱得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堪稱英雄不問出身。

 

成名成功成家，這也是無數年輕人來到這座城市的初衷，可以説《傳》劇的核心就是一個民國北漂經過努力成功逆襲上位的故事。

 

小熒屏上“北漂”的故事眾多，內容大體可以分成“北”和“漂”兩部分，前者是白描故事發生的環境，後者是敘述劇中人的命運。

 

時裝劇中的北漂故事，往往集中表達“漂”，表達主要人物身在異鄉無依無靠的孤獨感。這種設計固然能為角色之間抱團取暖的緊密關係找到依據，但不免讓觀眾覺得背景模糊。比如前幾年的《××愛情故事》，××是鐵嶺或瀋陽似乎並不重要，只要是個大城市，景觀就都差不多，跟主角們發生聯繫的次要角色個個面目模糊。

 

《傳》劇則不同，重在鋪陳“北”的部分，也就是民國時期的北平城世相。

 

全劇開篇第一集第一段劇情，濟豐樓店慶大操大辦，爭鬥多年的望德樓，上門璧還“黃匾”(匾用黃紙，咒開店黃了)一場戲，梁冠華飾演的掌櫃錢廣潤話説得四面凈八面光，但句句機鋒直戳濟豐樓掌櫃汪德甫的肺管子，不但不失體面，還狠出了當初開張時受辱的一口惡氣。這段情節充分體現了老北京人既講人敬人高，又講以直報怨的品性。

 

為突出“北”這一點，劇組在延請演員時以北京人藝骨幹為班底。

 

來自不少官方媒體的説法這部劇是“全人藝”陣容，較真點兒説其實稍微有點不妥，若根據《南方週末》的統計，劇中共有25位人藝在冊演員的説法，其實得減掉倪大紅和韓童生——兩位“老戲骨”實是中國國家話劇院的職工。

 

這麼説來，其中至少有23位演員出自北京人藝。

 

翻看《傳奇大掌櫃》的演員表時，真的有一種在看首都劇場節目單的感覺，好親切。演員中既有呂中這樣的老輩藝術家，也有梁冠華(飾錢廣潤)、楊立新(飾關貝勒)、何冰(飾厲秋辰)、王剛(飾汪德甫)等中生代翹楚。李光復飾演瘋禦廚康遠橋，被讚“頭髮都是戲”。

 

更有谷智鑫、班讚、雷佳、閆銳、楊佳音、原雨這樣的年輕一輩。説是“年輕”，其實他們當中大多已經過而立之年，有的也已經在舞臺上摸爬滾打了超過十年。

 

除此之外，更有“人藝”范兒的則是王長立、蘭法慶、何靖這樣的名字。換句話説，在人藝自己的舞臺上，近些年都難見的三代演員齊聚在一部作品裏，大概唯一可以在陣容上和電視劇《傳奇大掌櫃》相較“高下”的，也就是戲劇《茶館》了。

 

近十幾年逐漸成長為人藝舞台中堅力量的何冰，整部劇從頭帶到尾，將反角厲秋辰的陰、損、壞、貪、嗔、癡表演得淋漓盡致。更為難得的是，他將這個反面人物塑造得可恨卻不乏味，可恥卻又生動。尤其厲秋辰和他“發小兒”胡濟祥的幾場對手戲，兩人在使姦發壞上半斤八兩，交情深厚卻各藏禍心，偏偏見面鬥咳嗽的語言又妙趣橫生，貧嘴八舌的北京爺們兒做派更讓人忍俊不禁。

 

北京人藝老戲骨，讓那一段塵封多年的老北平記憶，重現在人們眼中。此外，佐以京劇名家(如譚正岩)、曲藝大腕(如付強、方清平)客串。

 

只要角色設定是北京人，哪怕只出場幾分鐘，在劇中都是京腔京調京字京韻。更不用提臺詞、布景，還是人物形態，就連街上的小吃也是清一色的北京特色，比如滷煮火燒、焦圈豆汁、驢打滾等。

 

《傳奇大掌櫃》的成功只是個案。從多年前《大宅門》稱霸以來，已經有多部的老北京題材電視劇收視折戟，連帶有一點IP概念的北京人藝經典保留劇目《茶館》《天下第一樓》也是“叫好不叫座”，這使得很多創作者和投資人為回報計，敬京味兒而遠之，這或許也是“北漂”故事中北京味道不足的原因。現在的熒屏上，打著“北漂”旗號的電視劇不在少數，但劇中説北京話、辦北京事的北京人越來越少了。

 

□靳海舟(娛評人)

劇評人呂彥妮對此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