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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曲家郭文景攜芭蕾舞劇《敦煌》回家鄉重慶首演
2018-02-27 15:59:37  |  來源:重慶晨報  |  編輯:高爽

  原標題:身在京城聲在外 《敦煌》作伴好還鄉 著名作曲家郭文景攜芭蕾舞劇《敦煌》回家鄉重慶首演,講述自己的藝術人生

【文化 標題摘要】作曲家郭文景攜芭蕾舞劇《敦煌》回家鄉重慶首演

郭文景作品

【文化 標題摘要】作曲家郭文景攜芭蕾舞劇《敦煌》回家鄉重慶首演

1970年代的郭文景(前排左一)和重慶市歌舞劇團樂隊少年合影。

【文化 標題摘要】作曲家郭文景攜芭蕾舞劇《敦煌》回家鄉重慶首演

郭文景與太太唐俊喬(著名竹笛演奏家)。

【文化 標題摘要】作曲家郭文景攜芭蕾舞劇《敦煌》回家鄉重慶首演

郭文景

  “我記憶深處常常飄出金錢板的聲音。這種繼承元明詞話傳統的詩讚體曲種,用沙啞的嗓音唱書,連比帶劃,故事講得活靈活現。如今在四川已極難聽見了。那種説唱的嗓音,是用煙葉熏過的,釅茶泡過的,還摻入了蒲團扇的沙沙聲和麻將牌的嘩啦聲,老到練達,情趣非常。隨著一種生活方式的消失,這聲音也差不多消失了。現在,不知由茶葉的嫋嫋馨香和碗蓋相碰的叮噹聲化成的四川清音的清脆花腔,還在否?那是一種俏麗、潑辣的聲音,從中頗見一方女子的風韻。”——郭文景憶老重慶

  郭文景,當代著名作曲家,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1956年生於重慶沙坪壩,1978年考入中央音樂學院作曲係,與同學譚盾、翟小松、葉小綱並稱中音“四大才子”,1990年開始在母校執教。

  1983年,他的大學畢業作品交響樂《川崖懸葬》在美國公演引發轟動。他的代表作還包括《蜀道難》、《巴》、《愁空山》、《川江敘事》,以及歌劇《狂人日記》、《夜宴》、《李白》和芭蕾舞劇《牡丹亭》等。他的作品在全球範圍內廣泛上演,《紐約時報》稱他是“唯一未曾在海外長期居住,卻建立了國際聲望的中國作曲家”。

  回家

  新作芭蕾舞劇《敦煌》,在重慶大劇院首演

  2月1日,春的腳步近了,天空卻還陰沉。區縣農人帶來土貨大集把步行街填得滿滿噹噹,熱鬧的解放碑已是一派過年氣象。這一晚,中央芭蕾舞團新作芭蕾舞劇《敦煌》在重慶大劇院首演,作曲郭文景也隨團回到家鄉。郭文景忙到淩晨才睡,一大早又起床,從下榻的位於青年路的酒店趕往歌樂山探望母親。

  他説本還想去轉轉小時候生活過的道門口,“東看西看硬是找不到路,連解放碑怎麼走都要先問酒店服務員”,郭文景搖搖頭,對重慶晨報記者笑道,“你説好不好笑,我這個市中區(現渝中區)長大的老重慶,也成了外鄉人。”

  62歲的郭文景遷居北京已經28年,更早他還曾在中央音樂學院求學5年。京城度過的前半生將他塑造成了享譽世界的作曲家,但他更感念的還是從小浸淫的巴渝文化:江邊的吊腳樓、碼頭的號子聲、悶熱的青石小巷、透亮的川劇高腔……

  記憶

  江裏游泳巷中嬉鬧,老重慶的生活成為靈感源泉

  《敦煌》是郭文景與中央芭蕾舞團合作的第二部芭蕾舞劇。五年前,雙方曾在另一部原創舞劇《牡丹亭》中首次合作。

  重慶成為《敦煌》2018年巡演首站,中芭方面邀請郭文景隨團宣傳,儘管事務繁忙,他還是一口答應,“三年沒回來看看了,真的很想念家鄉,怎麼也得走一趟。”

  這時間顯然是擠出來的。在與記者聊天的兩小時裏,郭文景接了幾通電話。每次接聽前他都很客氣地表示歉意,“沒辦法,學校事情太多,各種工作要安排協調……對了,我們剛才聊到哪兒了?”普通話中還略帶椒鹽味。

  採訪安排在郭文景住的酒店咖啡廳。這家老牌星級酒店距解放碑很近,卻恰好處在老市區改造邊緣,一條小街分隔出兩個世界:整潔明亮的酒店大廈立在這邊,對面一排舊式民宅灰暗低矮,儼然1980年代電影裏的山城街景。

  “我在新橋醫院出生,當時還叫西南軍區陸軍後方總醫院,父母都是軍人,後來轉業到了市中區道門口的第一人民醫院,我也就跟著進了城。”他隨即陷入對童年的回憶,“五六十年代重慶已經是大城市,但沒什麼高樓,市中區也一樣,解放碑好像算最高了,街道窄小,房子低矮,對,就跟酒店旁邊那排房子差不多,現在也快拆了吧?”

  小學就近入讀,郭文景的母校是解放東路一小,“學校靠近長江嘛,我們經常去江邊玩,大人肯定是不許的,但小男孩嘛難免調皮搗蛋,最愛光屁股下河游泳,幹各種不要命的事情。”

  高低曲折的梯坎巷子連接起老重慶的上半城與下半城,迷宮般地形的街巷也是孩子們的天堂。郭文景喜歡走街串巷到處晃,“茶館裏有雅俗共賞的説唱,院子裏死了人要搭個棚子敲鑼打鼓唱川劇,街坊鄰居的婆娘崽兒有時候會吵架打架,還有滾鐵環、旋陀螺、放鞭炮,我記憶裏的老重慶就是這樣的市井生活,瀰漫人間煙火,現在還很感動。”

  然而這一切于郭文景的意義,要到很久以後他才有所感悟。

  “生活在這裡的時候,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直到1978年去北京上大學,置身於更大的世界,並且以作曲家的立場思考生活與藝術時,我才第一次意識到,老重慶記憶成了我的資源和財富,山水、鄉音、號子、建築、個性、戲曲等,構成了我的文化立足點和靈感源泉,也正因為這樣,我最初的作品都跟重慶這片大地很有淵源。”

  命運

  自學小提琴,後碰上市文化局樣板戲班招學員

  1983年《川崖懸葬》在美國公演,郭文景這個陌生的名字一齣現便令西方音樂界驚嘆。接著是交響樂《蜀道難》、鋼琴前奏曲《峽》、弦樂四重奏《川江敘事》、大提琴狂想曲《巴》、小提琴獨奏組曲《川劇音調》、竹笛協奏曲《愁空山》……上世紀80年代後期開始,他創作的一批與巴渝風物有關的音樂作品陸續問世,不斷刷新著東西方音樂界對他的認知。

  巴渝題材作品讓外界看到他音樂風格的“陰沉、狂暴、神秘”,然而他的藝術視角當然不只限于巴渝大地。在歌劇《狂人日記》、《夜宴》、《駱駝祥子》、《李白》,川劇《思凡》和大型作品《英雄交響曲》、《遠遊》等更為開闊的創作中,人們又感動於他厚重的人文性與知識分子關懷。

  愛丁堡音樂節、巴黎秋季藝術節、荷蘭藝術節,還有倫敦阿爾梅達歌劇院、法蘭克福歌劇院、魯昂歌劇院等,都曾安排郭文景個人作品專場音樂會或上演他的歌劇。這也不難理解為何《紐約時報》稱他為“惟一未曾在海外長期居住,卻建立了國際聲望的中國作曲家”。

  “有沒有想過,是什麼成就了你?天分和勤奮,你更看好哪個?”這問題讓郭文景咧嘴一笑,笑起來眉眼彎彎竟有些可愛,他認真地盯著記者眼睛,緩緩説道,“從事藝術還是更需要靈感和天分,我覺得勤奮幫不了你。”

  “我祖上沒有人跟音樂沾邊,任何藝術都不懂。父親來自河北鄉下,據他講當年日子很慘,爺爺都是餓死的,解放後父母在軍醫院工作,12歲以前,我的生活環境與藝術完全無關。”

  “12歲第一次摸小提琴,8塊錢的那種。”郭文景説之所以學琴,並不是他一個調皮娃兒平白無故喜歡上藝術,而是在1968年那個特殊的時代,普通年輕人只有兩條好點的出路,要麼當兵,要麼參加文工團演樣板戲。父親給哥哥買了把琴,他也跟著自學。

  那時全國城鄉正開展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重慶這邊文藝界和醫療界兩個系統一起下鄉。“我爸是其中一支下鄉隊伍的隊長,隊裏有衛生局醫院的人,也有文藝院團的人。”郭文景回憶,知青下鄉時,哥哥和妹妹下了鄉,他的命運讓父母憂心,“這時有個文藝系統的熟人告訴我爸,最近市文化局在招樣板戲班學員啦,老二不是會拉小提琴嗎,去試試吧,我就這樣上了道。”

  影響

  受巴渝山水影響,作品有股“迷陣般的氣勢”

  從演奏轉向創作的路上,郭文景又有不少奇遇。先在重慶市文化局樣板戲學習班呆了兩年,14歲考入重慶市歌舞劇團做小提琴手,“依然給樣板戲伴奏,像前段時間馮小剛電影裏的沂蒙頌、草原女民兵等,我都演奏過。”

  “有些人回憶起那個年代,會提到迷茫和惶恐,這個問題在我看來並不存在,歌舞劇團的工作已經是當時青年能想像的最好工作之一,進團就是掉到福窩裏。”

  18歲時,郭文景偶然聽到肖斯塔科維奇的《第十一交響曲》,有種“被電擊中的感覺”,他決定自學作曲。後來,他又在團裏一位老同志家聽到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不可思議的旋律,‘滴滴滴當!梆梆梆!’”他模擬著《命運》的旋律,右手在空氣裏劃著節拍,激動得一拍大腿,“第一次聽啊!太震撼了!”

  郭文景渴望學作曲,於是有了拜訪朱踐耳先生的經歷。一次隨團進京參加全國文藝匯演後,郭文景與團裏一位定音鼓手徑直去了上海,那位鼓手是朱先生的外甥。

  “就像現在年輕人追星,不會考慮是否打攪人家。朱先生人真好啊,根本不認識我還管吃管住管上課。呆了兩周吧,現在還記得他在鋼琴前給我們上課的情形,還有他家的飯桌,上海人家餐具很精緻秀氣,跟我們單位大茶缸子吃飯完全兩樣。”臨走時,朱踐耳親自托關係,幫郭文景他們搞到上海回重慶的船票。

  “我早在李白的詩裏讀到過三峽,然而那是我第一次坐船過長江,詩歌意象和真實風光結合了,我第一次對川江、對三峽有了直觀體驗。激流、峭壁、懸棺,後來都寫進了我的畢業作品《川崖懸葬》。有人説聽起來陰森陰沉,我不這樣看,我覺得這些神秘所在充滿了從大地迸發出來的野性力量,這是遠古僰人文化記憶的留存,這力量令我陶醉,後來我也反復讚美它歌頌它,大概這也是巴渝山水對我的影響。”

  “因為朱先生,才有了這趟神奇的旅程,後來想想,這不正是杜甫寫的‘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嘛。”

  去年,61歲的郭文景出版了一張集合多年創作的唱片《天地的回聲》,對上世紀80年代至今的創作予以小結。作品數量眾多,雖然題材各異,卻都偏向直面人性、剖析精神世界主題。有人説,這是來自巴渝大地的加持,有股“迷陣般的氣勢”。(記者 趙欣攝影 高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