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談】國際合作反腐是全球治理的一項重要內容

　　G20杭州峰會系列評論（6）

　　法制網特約評論員 時延安

　　隨著全球化的不斷發展，腐敗已經成為困擾國際社會的一大難題，在政治、經濟、文化領域的交往中都廣泛存在，而且對於跨國性腐敗，一個主權國家僅靠自身力量無法解決，必須通過與其他國家合作才能解決問題。2003年《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的出臺，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了重要的國際合作機制，為解決全球反腐問題創造了新的路徑。該公約序言提到：“確信腐敗已經不再是局部問題，而是一種影響所有社會和經濟的跨國現象，因此，開展國際合作預防和控制腐敗是至關重要的，並確信需要為有效地預防和打擊腐敗採取綜合性的、多學科的辦法，還確信提供技術援助可以在增強國家有效預防和打擊腐敗的能力方面發揮重要的作用。”

　　整合各種積極力量通過國際合作懲治和預防腐敗，正是全球治理題中應有之義。任何腐敗行為的後果，最終都要由普通民眾來承擔。例如，一些跨國制藥企業通過行賄的方式佔領其他國家的市場後，形成壟斷、抬高藥品價格，進而獲取高額利潤，這勢必加重普通民眾的醫療成本，使他們的生活受到極大影響。從某種意義上講，與解決貧困問題一樣，懲治和預防腐敗問題也具有保障民生的意義。目前全球範圍存在的環境問題、食品安全問題等，都與腐敗問題緊密相關，如果沒有公職人員腐敗的作為或不作為，這些問題不會變得那麼嚴峻。

　　全球治理的意義，就是要形成和平、穩定的國際秩序，形成有利於各國人民友好交往的合作機制，形成有效解決國際紛爭的協調機制。腐敗行為的存在不利於社會穩定，甚至會侵蝕和平、引發社會動亂。過去十多年裏，在中東、北非、烏克蘭等國家地區發生的社會動亂，其內因都與腐敗脫離不了干系，當這些社會出現嚴重經濟困難或者社會不公平現象時，引發了嚴重的社會動亂，此時一些別有用心的國家插手這些國家的政治事務，就會導致政權更迭、族群對立乃至內戰，內戰外溢時就會形成嚴重的地區軍事衝突。所以説，看起來大多數的腐敗往往是一個國家和地區的內部現象，但不加遏制，則會産生重大的社會問題，並對周邊地區形成影響。所以説，反腐敗有利於社會穩定，也有利於國內和平，乃至國際和平。

　　不過，對於一個國家而言，反腐敗並非易事，尤其是當這個國家法治不夠健全時；對於國際社會而言，反腐敗更是任重道遠。現今，雖然聯合國等政府間國際組織、“透明國際”等非政府組織以及各主權國家在推動國際反腐方面作出了諸多努力，但還存在很多問題。具體來講，我認為主要有五個方面：

　　一是共識問題，主要是對腐敗的定義和危害的共識。由於不同社會的文化不同，對腐敗的理解與定義也存在不同認識，對腐敗的容忍程度也存在差異，因而在一個社會被認為是禮尚往來的行為，在另一個社會會被界定為腐敗。對經濟領域的腐敗存在不同認識，一些跨國公司為佔領市場在其他國家行賄，在本國可能不被認為是犯罪。

　　二是如何與政治問題分開。腐敗問題確實是個政治問題，因而反腐敗也是個政治問題。不過，在國際合作反腐方面，不能將反腐過度政治化。目前有些國家指責其他國家反腐不力、腐敗猖獗，其目的是想推翻他國政府。

　　三是如何解決國內法制問題。不同國家的法制存在較大差異，在反腐法制方面也存在諸多不同。為此，在國際反腐方面就要解決這類差異，尤其要解決國際合作的國內法“壁壘”。

　　四是如何提高國際合作的效率。目前國際司法合作的方式和途徑越來越多樣，各國在國際合作方面的意願也十分強烈，但客觀地講，國際司法合作的效率並不高，往往一個案子的合作要持續幾年甚至十幾年，由此給相關國家造成的成本負擔極大，也不利於威懾腐敗犯罪。

　　五是如何推進不同國家間相關機構的合作。對此，《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對金融機構等相關機構的職責進行了規定，但如何加以落實則十分困難。尤其是目前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網絡支付工具越來越迅捷，如何適應這一變化，也是亟待解決的難題。

　　對這些問題的解決，我認為，應該在反腐敗國際合作方面進行創新，結合併發展全球治理的理念，在《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等國際社會所認可的規範性文件的基礎上提出新的方式方法。例如，目前跨國公司腐敗、國際體育委員會等腐敗問題十分嚴重，可以考慮設立國際監管機構來監督這些跨國公司和國際委員會；在解決引渡難的問題方面，可以考慮設立一個類似于國際仲裁法庭的機構，可以將引渡問題交給這些國際司法機構來解決。這些創新方式在落實上並不會特別複雜，關鍵是要看各國，尤其具有影響力的國家是否願意去做。

　　早在今年5月外交部舉行的二十國集團杭州峰會中外媒體吹風會上，王毅外長就曾表示，中國力爭打造杭州峰會的成果中，一個即是“創立三位一體的反腐敗合作”。中國將推動二十國集團制定追逃追贓高級別原則，設立追逃追贓研究中心，制定反腐敗2017-2018年行動計劃。此前的峰會也曾多次討論反腐敗問題。例如，2014年布裏斯班峰會上即提出《2015-2016年G20反腐敗行動計劃》。我想，此次峰會將就反腐敗國際合作的具體問題進行協商，以形成高效的司法合作機制。G20國家是當今世界的主要經濟體，也是最具有國際領導力的國家，如果這些國家在反腐敗國際合作方面形成共識、展開更為有效的合作，將形成國際反腐的有利態勢。

　　總之，人類社會的融合是不可逆轉的潮流，全球治理的實踐會不斷推進、日漸成熟。反腐敗問題是全球治理的一個難點，通過這一問題的有效解決，我相信，全球治理會進入到一個嶄新的階段。

　　（作者係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副院長、博士生導師，中國人民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副主任，特聘研究員，國際刑法學協會暨中國分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