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將“不確定性”外溢全球
近來佔據全球各大媒體頭條的恐怕要數美國希拉裏和特朗普的 “大選二人轉”了。當然最終誰能贏得大選,這取決於美國國內選民的最終抉擇及投票結果,但對於其他國家來説,更應關注美國大選互撕表像下的問題實質,以及換屆後的可能影響。
一、社會精英與普通民眾的分裂
在本次大選辯論中出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即絕大部分主流媒體看好希拉裏,而與主流媒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許多社交媒體民意偏向特朗普一邊。
主流媒體更多代表的社會精英的立場,而社交媒體代表的則是普通大眾的立場。對於大選辯論中兩黨候選人的表現,社會精英和普通大眾有不同看法。對於普通民眾而言,他們的視角可能更多的從自身立場出發,沒有類似于精英分子的那種社會責任感,反而可能覺得特朗普直説敢言,在精英看來比較粗俗的話語,普通民眾可能覺得這就是生活中一些話語吧,甚至話糙理不糙。因此,社會精英和普通美國民眾怎麼看待二人的辯論,可能存在著很大的分歧。
辯論的勝負可能無關最後的投票抉擇。相對於政治評論人員從總統執政能力、風度儀錶和施政理念等方面進行分析外,普通民眾可能會基於自己關心議題、理念一致性和價值取向等方面判斷到底誰在辯論中佔據了上風,或者吸引了觀眾。但説到最終投票取向,鐵桿支持者不會輕易改變,中間選民到底投給誰也不一定基於誰在辯論中佔據上風來進行投票,其往往基於自身的情感、習慣和利益,而非以國家整體及長遠展望為基點。但主流媒體和普通民眾在辯論評價上的明顯分野反映出大選背後精英與民眾間的巨大分歧,而這種分歧使全球對美國未來走向的“不確定性”擔憂大大增強。
二、精英合法性遭遇挑戰,希拉裏被迫向民粹主義靠攏
美國的民主制度運行了200餘年,已經相當完善,但與一些歐洲國家不同的是,美國沒有實施直接選舉,而是採取選舉人票制。這反映出美國建國先輩對於多數人暴政的警惕,因此轉而採取了一種“精英代理式”的間接民主。這套制度運行到今天,已經日益受到精英和草根之間的割裂所帶來的挑戰。
通常而言,精英的合法化來自於引領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廣大民眾在追隨其後的進程中也同時享受到福利增加,從而支持和認同精英的領導角色。但針對經濟形勢持續低迷和財富兩級分化日趨嚴重這一難題,政治精英當下並未能給出明確有效的解決方案,再加上2007年開始的次貸危機以及其後的金融危機暴露出的華爾街所謂精英的貪婪和不擇手段,都使得精英政治陷入前所未有的合法化和認同危機。
從目前看,主流媒體為政治精英及其背後的利益集團所控制,即便沒有控制,也在理念上為利益集團所主導,政治精英通過主導民意輿論,使廣大民眾通常只能從精英的視角予以思考,進而彌補二者之間的分歧。當下隨著自媒體的日益普及,主流媒體所能主導和控制的輿論陣地大大消解,從而使大選對各類政治、經濟和社會議題的動員效應被大大放大,進而使美國國內民粹主義風起雲湧,長期以來被壓抑許久的精英—草根之間的社會割裂直接凸顯出來。
希拉裏作為民主黨建制派的代表,其本質上代表著美國精英及相應的利益集團的利益,這也正是主流媒體近乎一邊倒支持她的根本原因。但因為自大選開始來自民主黨內左翼桑德斯的強有力的挑戰,再加上特朗普迎合草根路線的異軍突起,她也不得不選擇反對TPP。這一點上,兩位候選人形成了難得的一致。實際上,維基解密所揭露的希拉裏講話表明她實際上支持自由貿易、主張減少金融監管和放鬆邊界管制,但為了取悅選民,也不得不違心的由全球主義向貿易保護和孤立主義的“民粹主義”路線靠攏,呈現出“虛偽”的雙重話語體系。
三、美國大選將“不確定性”大量外溢
可以説,沒有哪個國家的選舉能像美國總統大選這樣全球矚目。這並不奇怪,因為美國作為世界頭號強國對於全球各地的大小事務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這是其他所有國家都無法比擬的。毫不誇張的説,美國總統的經濟、外交等政策將直接攸關全球各地人們的切身利益,因此美國大選有著遠超國界的“外溢效應”,而且2016年的這種外溢極具“不確定性”。特朗普顛覆了美國長期以來的“政治正確”。希拉裏為了迎合民粹主義的需求也把TPP當作避之唯恐不及的票房毒藥。對此,美國前東亞與太平洋事務助理國務卿的坎貝爾開始疾呼:“美國大選讓亞洲擔憂”。其實,當下恐怕不止亞洲,歐亞非拉都對美國換屆後的貨幣、貿易、投資和外交政策等感到迷惑和擔憂,例如兩場辯論後的墨西哥貨幣比索的漲跌都與兩位候選人的表現直接相關。
在整個大選中,相對於特朗普選擇挑戰政治正確,希拉裏只能打造自己的雙重競選語言體系,一重用於安撫華爾街等工商財團支持者,另一重則主要回應普通民眾的訴求。而這恐怕才是最關鍵的溢出效應——任何人當選都很難形成國內結構性改革、引領全球治理和穩定盟國信心所急需的國內一致。美國會不會走向保護主義和孤立主義,其他國家均對美國新政府的政策走向高度關注。
四、美國今後四年的政策調整乃至制度改革難有較大起色
二戰結束以來,除了裏根之後老布什由副總統成功轉正但最後連任敗給克林頓後,無論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沒有控制白宮超過三屆,因此,擺在下一屆美國總統面前的,最重要的議題恐怕是如何繼續維繫選民的認同與支持以成功實現連任。希拉裏如果當選,首先需要擺平自己的雙重語言體系的後續政治影響,這將是勝選後的第一議程。特朗普如果依靠走極端路線而成功當選,那麼也需要彌合與主流媒體和精英之間的隔閡,否則一方面在施政過程中將舉步維艱,畢竟國會在2016年11月也將迎來大洗牌;另一方面民眾的新鮮感消退後,取而代之將是更加苛刻的評判標準,其或許更需要雙重語言體系以在精英和民眾之間遊刃有餘從而實現連任和推進施政方略。
綜上所述,在可見的未來,無論希拉裏還是特朗普都恐怕難以進行大刀闊斧的國內改革,而美國長期以來專業的政府管理團隊、成熟的政治體系和議事程式,都將極有可能約束新任總統選擇延續當下的內政和外交政策。而精英和民眾需求如何統一的問題,還將長期積累下去,並在下次大選時重新發酵和泛起,但留給美國的時間不會總是很多。(李少丹 復旦大學國際關係與公共事務學院博士、上海對外經貿大學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