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防災進行到極致——記者探訪日本災害大縣高知縣

當地小學生自創的防災標語

　　國際在線報道（中國國際廣播電臺記者 朱曼君）：日本是自然災害大國，位於四國地區的高知縣又是日本的災害大縣。為了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自然地質災害，高知縣政府進行了不懈的努力和準備，目前，在防災先進國家日本，高知已經成為防災的“樣板縣”。近日，記者走訪了高知縣落成不久的海嘯避難塔等地，力爭了解該縣在防災減災方面的先進經驗。

　　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高知縣常年受到颱風、暴雨、地震和海嘯等多重自然地質災害威脅。根據2013年的一次試算，如果當時發生傳説中的南海海溝大地震，高知縣全縣將有接近8萬人死傷。然而經過僅僅兩年的時光，在2015年進行的同一試算中，高知縣已經成功地將死亡人數降低到了1.4萬人。對此高知縣知事尾崎正直並不滿意。他對記者説：“我們的終極目標是要實現災害中的零死亡。”究竟尾崎知事的自信來自何處？高知縣又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實現防災工作水準的迅速提升的呢？

　　提高防災預算 打造防災産業

　　為了儘量減少災害中的死傷人數，高知縣近年來不斷追加用於防災減災工作的政府預算，從不到200億日元（一日元約合0.06元人民幣）增加到目前的近400億日元規模。

　　説起大幅提升政府防災預算的契機，尾崎知事説，2011年發生的東日本大地震給高知縣也敲響了警鐘。此前，當地的防災工作大多還集中在針對地震本身的預防，但從東日本大地震的實際來看，地震引發的海嘯對災區民眾的生命安全造成了更大的威脅。高知縣位於四國地區的東南，直面太平洋，一旦發生東日本大地震規模的地震，全縣34個市町村幾乎都將暴露在海嘯的威脅之下，特別是沿海地區，都將面臨10米到34米不等的大海嘯衝擊。如果沒有適當的避難場所，如此規模的海嘯將不可避免地造成大量縣民死亡。

　　為了不讓日本東北地區的慘劇在高知重演。高知縣政府投資建設了1445個避難所（其中1361處目前已經建成），而在那些面臨致命海嘯威脅、又沒有天然高地可供避難的地區，縣政府還建起了115座專門用於躲避海嘯的避難塔（目前，這其中的90座已經完工）。按照目前的施工標準，理論上即使發生9級左右的大地震，進而引發大海嘯，居住在避難塔附近的居民也都有足夠的時間登塔躲避。

　　南國市危機管理課長野村學介紹説，建造海嘯避難塔的過程中，有兩個難以克服的困難——一是日本的土地私有制，如何説服當地農民讓出部分土地建設避難塔；二是如何儘量讓避難塔合理分佈，減輕政府財政負擔的同時，又不留下任何避難死角，保證每個人在大災來臨之時都可以及時躲避。為了解決這些問題，高知縣政府積極和每個市町村進行溝通，讓村民們自己拿主意，決定在本村內修建避難塔的數量和位置。由於結果是村民們自己討論定下的，一般來説土地所有者都會自覺地配合政府工作，以相對合理的價格出讓土地；另一方面，因為充分參考了最基層的意見，防災塔的分佈也可以保證覆蓋到每一個人。

　　然而，在縣政府層面，還必須考慮如何降低龐大的防災投入給財政造成的負擔。尾崎知事説，即便在最困難的時候，他也沒有考慮過縮減防災預算，因為“反正這些錢遲早都要花，那就晚花不如早花，沒有什麼比人命更值錢的。”

　　為了不被巨大的防災預算壓垮，高知縣從2012年開始，率先在日本提出打造防災産業鏈的構想。力爭利用該縣在實際工作中積累的經驗，推出適合防災減災的系列産品，並由政府出面對這些産品的性能加以認證，再將這些防災特色産品推廣到日本全國乃至全世界，從而實現防災産業的盈利，把防災工作從單純的“吃錢機”變成高知縣的聚寶盆。目前，高知縣認定的防災産品已達116種，這其中包括無聲無振動的防波堤打孔機、超薄的毛毯、無過敏成分的罐頭、保質期達到5年的飲用水等。截至2015年，防災産業已經實現盈利25.8億日元。

　　教育從娃娃抓起 演習從幼兒園開始

　　記者注意到，幾乎所有高知縣的海嘯避難塔都修建在中小學或者幼兒園的旁邊。據南國市危機管理課長野村學介紹，這樣做的目的是要在大災難來臨時，首先保護孩子們的安全。另外，距離學校和幼兒園近，也方便校方積極開展各種防災演習。

　　在高知縣，防災從娃娃做起絕非一句空話。在每所縣內學校都會一遍遍向孩子們宣傳防災減災的常識，學校還會不定期地舉行防災口號徵集活動。脫穎而出的孩子可以把自己設計的口號懸挂在海嘯避難塔的墻壁上，這種充滿榮譽感的獎勵，也激發了孩子們自發學習防災減災相關知識的熱情。此外，按照規定，當地學校每個月還需要進行至少一次的海嘯襲來預警演習。哪怕是幼兒園還在蹣跚學步的孩子，也必須在老師的帶領和幫助下登上避難塔，模擬躲避海嘯襲擊。如此頻度的演習，確保了孩子們在收到海嘯即將到來的消息時不會驚慌，可以按照日常演習的程式，有序地進入避難塔躲避。

　　今年11月底，高知縣承辦了聯合國的“世界青年海嘯論壇”。用尾崎知事的話説：“希望全世界的年輕人都可以了解高知縣在防禦海嘯襲擊方面的先進知識，並把這些知識帶回到自己的故鄉。”

　　細節決定生死 不留防災死角

　　面對突如其來的大災難，災區人民的生活節奏會被完全打破，人類在面對災難時的恐慌和絕望，也往往造成在災害發生後的短時間裏的大量死亡。為了減少避難中可能出現的意外，高知縣的防災工作可謂細緻到了極點：所有海嘯避難塔的臺階高度都經過精確測量，可以確保即便是幼兒園三四歲的孩子也可以憑藉自身的力量登塔。此外，在每座避難塔外還設立了無障礙通道，為使用輪椅的老人和殘疾人提供便利。不過野村學説，目前的無障礙通道還存在改進空間。為了讓輪椅使用者可以快速登塔，目前的無障礙通道坡度比較陡，根據他們的試驗，老人和殘疾人可能很難完全憑藉自己的力量，使用輪椅登塔，今後他們將設法對無障礙通道進行進一步地改進。

　　考慮到大地震發生之後，往往伴隨大面積的停電，每座防災塔上都有一口專門的銅鐘，只要輕輕敲擊就可以放出巨大聲響，通知所有避難塔覆蓋範圍內的居民及時避難。

　　在每一座避難塔中都準備了可以自發加熱的杯子和尿不濕，可以確保新生嬰兒在避難時的基本需要。儲備物資中，也包括超薄的毯子——可以在最小的空間內儲存最大的數量，無過敏食品和保質期超長的水和壓縮餅乾等。最後，避難塔中所有的隔斷門都可以方便拆卸，這樣做的好處是，在避難過程中可以依據需要隨時增加或減少房間的數量，而那些身體特別虛弱的災民也可以睡在門板上，而不用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過夜。

　　除此之外，為了保證每一個在高知的人的安全，高知縣政府還準備了六種語言的《外國居民防災手冊》，並要求縣內所有賓館定期進行防災演習，在萬一發生大地震時，酒店工作人員將指揮所有住客及時避難。

　　尾崎知事自信地表示：“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各種災害。到底方式是什麼誰也説不清楚，而一旦發生大災，有準備和沒準備會差很多。高知一直在為可能發生的各種災害而準備，從這個意義上説，高知也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包括日語在內，高知縣一共製作了6種語言的防災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