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紅燒牛肉麵的來歷

本文摘自《我們台灣這些年2》,著者:廖信忠,江蘇人民出版社2014年11月出版

 

原標題:眷村飲食,有你吃過的牛肉麵和永和豆漿

 

在台灣,大家一提到山東,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泰山、青島等標誌,就好像條件反射一樣,腦中浮出的第一個東西竟然是大饅頭,仿佛包子和饅頭已經成為山東的符號。包子、饅頭、燒餅、油條這些台灣人原本沒在吃的東西,就是因為外省人的移入才開始出現在台灣社會。現在台灣社會上有所謂“眷村口味”“眷村菜”,常常都把它當作懷舊料理來操作。眷村菜其實也不是多高明精緻的菜,它是指那個年代眷村裏的居民,這些老兵在思鄉情緒之下,利用台灣本地的食材湊合著,想辦法做出家鄉口味的食物。

 

當年軍人津貼不一定能養活一個家庭,為了家計,許多眷村的婦女只好走出眷村,早上賣些豆漿、油條和燒餅,黃昏時兜售自己親手做的饅頭、花卷或各省口味的小吃,漸漸地,這些眷村口味也為一般台灣本省民眾接受。因為這些眷村口味用的是台灣本地食材,常常沒辦法做得像家鄉那麼正宗,再加上大江南北的口味相互交流,左鄰右舍互相學習,串門子串出一堆新菜來,就好像混在一起做撒尿牛丸一樣,結果反而變成一種有新特色的口味,豐富了台灣本地菜的種類。比如台灣南部高雄的崗山,最有名的特産是辣豆瓣醬。原來崗山也是“國軍”空軍官校所在地,空軍大部分都是四川人,旁邊眷村居住著1949年國民黨從成都帶走的最後一批空軍官兵,他們試著用台灣食材做出四川口味的辣豆瓣醬,沒想到久而久之也做出名堂,打出名號,成為崗山當地的特産。

 

台灣本省人飲食習慣也受到這些外省人很大的影響,比如台灣本省人過去是不吃牛肉的,因為在早期台灣農業社會裏,牛算是“工作夥伴”,一頭牛在農家裏從出生到終老就跟自己家人一樣,為了感念牛的辛勞與付出,在早期台灣是不吃牛肉的。這種風俗成為一种家訓,直到現在仍有部分人在遵守。

 

所以,現在台灣很有名的小吃“川味紅燒牛肉麵”,其實也是這些外省人到台灣後湊合著做出的料理,辣豆瓣加上紅燒湯頭,再放美援品裏牛肉罐頭中的大塊牛肉,在台灣本省人原本不吃牛、不吃麵的情況下,幾十年後反而變成人盡皆知的台灣小吃。很多台灣人後來跑到四川去尋找最正宗的川味紅燒牛肉麵,結果當然找不到,因為它是在台灣被發明的吃法。現在大陸很多“加州李先生”,就是台灣人過個洋水後回大陸開的,不過跟台灣口味落差真的蠻大的。

 

還有在大陸打出高知名度的“永和豆漿”也是一樣,與台北市一橋之隔的永和,一向是許多外省籍人士或退伍老兵選擇定居之所。約在20世紀50年代,一群大陸北方人士搬來永和,為了謀生便賣起了豆漿,每天淩晨兩三點鐘開始辛勤工作,磨豆漿、煮豆漿。一開始,台灣本省人不太能接受豆漿這種東西,就跟現在外地人到北京都覺得豆汁味道噁心一樣,所以很長一段時間經營慘淡。

 

直到後來幾年,台灣的棒球小將屢屢在大賽拿到佳績,棒球隊到外面參加比賽可是大事,這也掀起一股熬夜看轉播的熱潮。因為時差關係,每回比賽結束後幾乎都已半夜或清晨,肚子也開始餓了,當時只有永和的豆漿店開得最早,也是唯一有早餐賣的店,大夥兒索性相約一起去吃早餐,豆漿也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後來這種熬夜看棒球,清晨喝豆漿好像變成一種儀式,橋對面的台北市人也跑過來喝,慢慢地豆漿也傳遍台灣,成為台灣日常生活中的食物。

 

除了眷村裏的小食口味,當年國民黨大員也從各省帶來一流廚師,這些廚師退休後自己跑去開店,所以川、湘、淮揚菜在台灣都有一定的市場。我到上海工作後,周圍的朋友覺得我怎麼吃得慣上海菜那麼甜還有赤油醬汁,就是因為我家樓下就有一家上海老頭開的上海菜餐館,從小吃到大。很多大陸的菜係在台灣又進一步互相融合,發展出新做法,比如在歐美中餐館必有的名菜左宗棠雞(General Tso’s Chicken),就是發明者彭長貴當初融合了湘菜及淮揚菜做法而做出的新菜式。他後來到美國開餐廳,這道菜大受歡迎而流傳開來,倒是彭先生再過幾年又回到故鄉長沙開餐廳,當地人反而吃不慣,餐廳最後只好結束營業。眷村區隔開了本省人跟外省人,很大程度阻斷了兩者直接交流的機會,很多台灣本省的小朋友從小就被父母警告,沒事不要走到眷村裏面。眷村裏的小孩也很團結對外,因為他們也總覺得台灣小孩都要欺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