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甘蔗倒吃甜(下)

愛如甘蔗倒吃甜(下)

 

海峽之聲網專稿(記者景艷、特約記者羅杜杜)都説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結合,更重要的是兩個家庭的融合。對於兩岸婚姻家庭來説,一方總是需要大部分時間離開原生家庭,到另外一個家庭所在的地方,家庭融合似乎更加重要。萬奕説,在他們的這段婚姻中間,沈先生家給予她的是滿滿的正能量。

 

公公是一位位階挺高的公務員,聽兒子總是對萬奕讚不絕口,他便決定自己來看看未來的兒媳婦。行前,他把家裏的角角落落、家庭成員都拍了照片,想要告訴從沒有到過台灣的萬奕一家,這個家庭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其實當下我就覺得跟那個前面我根本就沒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就讓他媽媽來否定我的那位是個鮮明的對比。至少,人家父母親是認可的,人家是誠心誠意展開雙臂歡迎你的。他還沒有完全了解我的時候,他就敢於相信他兒子的眼光。這點對於我來講,很感動,因為我四肢還有一殘疾,公公還説:沒有啊,我不覺得。我寫信給他,他當時就跟我説:瑕不掩瑜,你那不是什麼缺點。你都已經這樣寫了,我説我還能講什麼?”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我嫁到他們家的時候,我公公反而跟我拜託,讓我永遠都記得那個場面……”説到這,萬奕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她哽咽著,眼睛就這樣被淚水充盈了:“他説:丫頭,我兒子有很多缺點,我只希望你多包容他。我當時其實沒想那麼多,我想包容也很簡單,我不跟他計較就好了。可其實這麼多年我覺得不容易。因為兩岸文化差異太大,一些認知的東西完全是不一樣的,你真的要去學習。可是,至少,我覺得我公婆對我是很包容的,大陸的一些傳統跟台灣的一些傳統,他們有時候不能理解的時候,他們自己會找一個平衡點,以後的生活中,他會給我提出來説怎麼怎麼樣,到現在我還是很感謝我的公公,真的,公公他已經往生了,可是,我跟我爸説:爸!你別生氣,我現在的修養是我公公給我的。我真的一直這樣講。”

 

回憶著公公的往事,敬重與懷念就這麼一點一點地隨著萬奕的講述流淌著:“所以,我有時候會覺得我虧欠我老公,因為他是個孝子。他原來做汽車音響,應酬太多。結了婚,他就為我改變工作的方向、生意的方向。老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我到他們家的時候,覺得我應該做一些改變,我想著我應該怎麼去融合到這個家裏去。我婆婆鼓勵我出去上班,説她會把家裏照顧好。我剛剛到台灣的時候,我婆婆還給我零用錢。我説:媽,他會給我啊。她説:他是他的,我是我的。我結婚快22年了,我大姑還每年拿壓歲錢給我,不管錢多錢少,拿了那麼多年。以前她説我照顧家庭,後來就是説你在這邊比較辛苦,還帶小孩。那時候,我老公真的對我好的,我結了婚之後也是兩地奔波,他來來回回送。這個婚姻,我覺得欠他的太多,有時候,他説他欠我的多,可能好多時候是互相的吧。”

 

説到這裡,萬奕的眼裏已經滿是淚水了,一邊默默坐著的先生一直試著想安慰她。萬奕一直説自己不夠好,是屬於那種把工作看得很重的人,因此忽略了很多對家人的照顧和體貼,而這恰恰與台灣社會的普遍認知不一樣。在回蘇州之前,她曾有過十二三年的台灣生活經歷,那時的她也沒有成為一個完全的家庭主婦,她甚至去當了一段時間的安親班老師。很難想像,當年的蘇州姑娘萬奕如今可以非常流利地隨口説出一串閩南語出來。

 

萬奕告訴我説,她剛到台灣的時候,一句閩南話都聽不懂,坐在電腦桌前,一個字都打不出來,因為台灣使用的是倉頡注音。是公公帶回了注音的倉頡碼跟注音的鍵盤表,讓她慢慢學。萬奕説,這麼多年下來,自己能夠從一個聽不懂台灣方言的蘇州女孩成長為一位在台灣教書,家長都看不出她是大陸人的台灣人太太,多虧了老公家人的支持和幫助:“真的挺感謝我公婆的,他們讓我進入台灣社會,他們不會把我鎖在家裏,那我覺得我老公也是,他結婚前就跟我講: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阻攔你。我覺得他給我的空間挺大的,有什麼新的産品、新的潮流,他都會告訴我。”

 

一旁的沈先生很理解地説:“我們的想法都是歐美的觀念,她雖然是嫁給我,但是她不一定要全心窩在家庭裏面,也不會説結婚像一個墳墓一樣,這樣子雙方的話才會有一個空間,然後對家庭的話才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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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們説到,萬奕在戀愛前曾遇到一個男孩,因為擔心萬奕的身體不好,不能夠生孩子而沒能夠往前續結姻緣,而沈先生是家裏的獨子,豈不是同樣會遇到這樣的問題?萬奕曾經對他説自己不會生孩子,難道這不曾影響他們的婚姻嗎?我也很好奇。沒有想到,沈先生的回答讓萬奕非常吃驚:“領一個就好,這在國外是很正常的。結婚不一定要生孩子。”

 

可是,誰能想到,萬奕不僅順利地懷孕了,還給沈先生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從小就在台灣拿市長獎,回到蘇州又拿陽光少年獎,兩個女兒都培養得十分優秀。

 

聽萬奕講了許久,每一句幾乎都是在讚美先生和他的家人,那麼,在沈先生眼裏,萬奕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沈先生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選對了人:“第一個,我是覺得她有她自己的想法;第二個,我看到她的很多的優點,首先她很勤儉,各方面也很優秀,在她的工作上的話都有她自己的堅持,因為娶妻不是要取漂亮的,是要娶賢的。”

 

在台灣生活的十多年裏,萬奕也變了很多,她不僅學會説得一口流利的閩南話,也學會了怎麼樣以一種包容的心態去面對台灣社會:“我以前總想著改變別人,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先尊重它喜歡它,然後再融入它。大陸也有許多比台灣先進的地方,他們都問台灣好不好玩?我説好玩,看你怎麼玩。好多事很多人文的文化,鄰裡間的、城市間的,祖國山河美景比他多太多了,那就是看你從什麼角度去看,一些民俗文化,一些風景,周圍的人為保護,就醫環境裏面的志工,你去體會這種東西,真的好,值得我們借鑒。就像我嫁到他家一樣,剛開始也想改變他,就覺得好像有一種粉身碎骨的感覺,但是我覺得自己錯了。這麼久下來,我覺得我不一定要去改變這個,可以改變他別的。婆婆習慣煮一次飯煮一天的份,習慣晚上不洗衣服,那就儘量不洗。看自己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去接受。榴蓮要吃一口,臭豆腐也要嘗一口,魚翅鮑魚也要嘗嘗看。我鼓勵大陸配偶學會先接受自己的先生,人一撇一捺,少一邊都不行。家也是一個寶蓋,一根柱子上附著很多人,先生就是頂梁柱。”

 

後來,由於職場的變化,個人心態的變化,尤其是沈先生的工作地點大部分還在蘇州,長期半分居狀態的生活讓夫妻倆終於決定一起回蘇州發展。

 

萬奕的父母開了一家護理院,工作人員加病人有近四百人,萬奕成了實際的負責人,沈先生則經營一些設備銷售,説起今天的變化,萬奕舉了個很簡單的例子:“過去我在台灣,要讓先生從大陸帶蘿蔔幹過去,現在,我反而是更習慣台灣的調味料,我們家都是用台灣的醬油,他從台灣帶蘿蔔幹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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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夫妻倆一直過著相濡以沫的生活,擁有了一個幸福的四口之家。然而疾病曾又一度打擾了萬奕本來美滿的生活。那是2012年10月,萬奕突發腦動脈血管瘤,那時正逢公公往生,沈先生到台灣去為他老人家做百日祭奠,萬奕做了手術之後,出現了幻覺和失憶的症狀,近半個月時間,連老公都不認得了。一聽説太太這樣的狀況,沈先生趕緊改簽了頭等艙的機票,馬上飛回蘇州照顧,儘管妻子已經不認識自己了,他還是默默地守護在病床旁,給予了她最細緻體貼的照顧。如今的萬奕除了身材略微有些變胖之外,精神面貌恢復得非常好,一點也看不出曾經生過大病的模樣。康復之後的她最著急做的事竟然是要女兒學會照顧爸爸,她把銀行的密碼,還有一些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問題交待給大女兒,她擔心的是自己哪一天會醒不過來。如今的她管理著有一百多位員工,二百多位老人的護理院,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她説,她最期待的就是和先生白頭偕老,共度百年,但是,假若做不到,她也希望盡最大的能力讓先生過得安好。對於這段婚姻,他們是倒吃甘蔗,越嚼越甜。相隔二十多年,他們再度站到了他們當年舉辦婚禮的松鶴樓前,臉上的幸福就和那天的陽光一樣,明朗而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