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夾饃貴了，德國經濟頹了

德國有一種國民小吃——土耳其烤肉夾饃。最近，肉夾饃的價格離了大譜。

 

3年前5歐，這兩年有賣7歐的，這幾個月有人敢賣11歐了。一些憤怒的市民跑到總理府的網站告了狀：

 

“肉夾饃為什麼這麼貴？”

 

“價格能不能調回5歐？”

 

“學生每天咥不起肉夾饃了，求給肉夾饃限個價。”

 

德國聯邦政府在社交媒體網站上發帖解釋為何肉夾饃漲價

 

總理府的回應還算及時，在INS上發帖，給人們上了一堂簡單生動的經濟學課。肉夾饃裏的菜、肉、醬，還有物流、租金、能源、店員工資都貴了，消費者價格指數2022年比2021年上漲了13.4%。

 

肉夾饃能驚動總理府，肯定不單是吃的問題。

 

這種肉夾饃是德國以及歐洲遍地開花的一種快餐，餅加肉加菜加醬，口味、原材料、物流、製作方式近乎標準化。所以肉夾饃價格在德國也被賦予了一定的經濟含義，用來衡量各城市的綜合物價水準和購買力。類似的是，有經濟學家先前做出過金拱門的巨無霸指數。

 

肉夾饃價格在各城市普漲，反映的是德國近幾年來極高的通脹率。而高通脹又只是眼下德國蹣跚經濟的一個側面。

 

德國聯邦統計局以及多家銀行近期發佈的數據顯示，在排除價格和日期的影響後，2023年第一季度德國國內生産總值(GDP)環比下降0.3%。這是繼2022年第四季度環比下降0.5%之後的第二次下降。

 

從經濟學角度講，德國經濟已陷入“技術性衰退”。德國聯邦財政部長克裏斯蒂安·林德納認為，這一數據是“令人驚訝的消極信號”，政府必須採取行動，並呼籲迅速“改變經濟政策”。

 

德國總理朔爾茨擔任漢堡市市長時在“薩裏巴巴”肉夾饃店留影

 

德國不少經濟學者認為德國陷入經濟衰退主要原因在以下幾點：

 

一是高通脹抑制消費。德國自2021年起通脹率一直不低，2021年全年通脹率為3.1%，2022年德國通脹率再升至創紀錄的7.9%。今年初，德國通脹率一度升至近9%，至4月份通脹率仍為7.2%。

 

值得注意的是，自2021年8月以來德國食品通脹率一直保持在15%以上。不少民眾感受通脹的“舌尖上的痛”，因而消費大幅降級。

 

二是高利率制約經濟活度。為了緩解歐洲多國的通脹，歐洲央行自去年7月開啟加息進程，至今已連續七次加息，共計加息375個基點。加息對消費和投資正造成持續壓力，部分德國企業融資成本上升，擴大再生産的意願減少，同時一些現有的債務負擔加大，金融系統的風險也正在增加。

 

三是外部環境變化出口承壓。德國一些能源密集型産業受能源價格波動影響，産品競爭力減弱。歐元兌美元匯率有所走強，德國商品價格也隨之上升。這些因素都影響到德國的出口表現。

 

除了經濟學家的技術性分析之外，德國媒體和智庫近期正熱議一個更宏觀的視角觀察德國經濟，即“德國模式”還行不行。

 

不少學者總結的所謂“德國模式”簡而言之有三個環節：利用廉價穩定的能源供應，發揮製造業優勢，向全球廣闊市場出口。正是這種模式在不短時間繁榮了德國經濟。

 

為擺脫俄羅斯管道天然氣制約，德國去年12月在威廉港建成首個液化天然氣(LNG)海上接收站

 

現階段，這三個環節都受到了不同程度擾動：

 

先説能源供應。烏克蘭危機升級後德國對俄施加制裁，已幾乎切斷了俄羅斯質優而廉價的能源。一些德國最具國際競爭力的行業，如化工、電氣、機械等都屬於高能耗産業，能源價格先前的大幅波動和供給調整對這些産業形成了不小的衝擊。

 

今年年初，貿易信用保險公司安聯貿易在一份研究報告中指出，2023年德國工業的能源成本比俄烏衝突引發的能源危機之前高出了40%。

 

再看製造業。巴斯夫、漢莎、西門子等不少大企業開啟外遷步伐，或是削減歐洲産能。美國去年制定的《通脹削減法案》等産業政策，對新能源與碳排放産業發放鉅額補貼，挖走不少德國製造業投資。

 

另外，德國眼下也出現“用工荒”，嚴重缺乏熟練産業工人，德國工商大會的調查顯示有超過一半的企業表示“招不到人”。

 

最後看全球市場。德國是出口導向性經濟，是全球化的受益者。世界銀行的數據顯示，德國出口貿易佔GDP比重從八十年代的不到兩成已上升到現在的約四成。而近年來，一些國家和政客鼓噪的“小院高墻”“脫鉤斷鏈”，搞“陣營對抗”正動搖全球化進程，德國的經濟也勢必受到影響。

 

説回肉夾饃，德國政府發了個帖子：（肉夾饃相關的成本上漲）凡此種種，都是因為俄羅斯進攻了烏克蘭。

 

結論簡單，卻又略顯粗暴。

 

德國的經濟顯頹勢，確實與烏克蘭危機升級有關，但也與德國政府自身的政策選擇有關。

 

危機升級之初，面對這場歐洲之門的衝突，總理朔爾茨發表演講稱德國正遭遇“時代轉折”。而後德國與歐盟與美國展現出應激性的團結，對俄施加多輪制裁，堅定支持對烏軍援。

 

不過，對俄制裁的反噬效應在一年多來不斷顯現，無論是德國百姓還是企業都深切感受到。而此時美國不僅向歐洲高價出售能源和軍火，還制定了《通脹削減法案》和《2022晶片與科學法案》，其中包含鉅額産業補貼和遏制競爭的霸道條款，無異於“趁火打劫”。

 

德國一名示威者遊行，口號寫著“談判而不是‘豹-2’坦克”

 

隨著烏克蘭危機延宕，事情正在起變化。

 

德國民眾對政府的不滿情緒開始上升，不少政治分析師認為德國正成為地緣政治衝突的輸家。

 

從6月初的民意調查結果來看，要求取消對俄羅斯制裁的德國選擇黨支持率已達到19%，支持率高過聯合執政的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中的任一個。而在2022年3月，選擇黨支持率僅為10%。

 

德國媒體今年2月轉過一個冷笑話。

 

有一個德國家庭，孩子問爸爸：“爸爸，為什麼屋裏這麼冷？”

 

爸爸：“因為俄羅斯進攻了烏克蘭。”

 

孩子：“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爸爸：“我們對俄羅斯施加了制裁。”

 

孩子：“為什麼？”

 

爸爸：“這樣會讓俄羅斯人過得不好。”

 

孩子：“我們是俄羅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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