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駕馬車"到"五巨頭",深度解析越共權力格局巨變

選舉結果出來後主席臺上的越共“五巨頭”

（自左至右依次為丁世兄、陳大光、阮富仲、阮春福和阮氏金銀）

　　歷時十天的越共十二大1月28日終於落下帷幕，已屆72歲高齡的阮富仲蟬聯越共總書記之職，成為越南革新之後第三位連任成功的越共總書記。此前呼聲最高的國家主席張晉創和政府總理阮晉勇退出新一屆中央委員會，這就意味著二人將在今年5月的國會選舉之後完全退休。

　　這一結果多少有些使人詫異。最不尋常的現象是新政治局産生後，站在主席臺上的除了大會開幕前官方透露的阮富仲、阮春福、阮氏金銀和陳大光四人之外，還有負責越南宣教和意識形態工作的丁世兄——“四駕馬車”變成“五巨頭”。

　　以往選舉結果出來後，站在主席臺上接受祝賀的均是組成越南最高權力核心的“四駕馬車”。這次變成全體政治局委員或許還比較符合常理，但是，僅僅增加丁世兄一人，多少顯得有些蹊蹺。越共十二大的權力和人事競爭空前激烈之程度由此可見一斑。是何種因素造成上述局面？十二大後越南的局勢將如何發展？且看筆者一一分解。

　　一、阮富仲何以古稀高齡蟬聯越共總書記之職？

　　在越共十一大上，阮富仲就是一匹黑馬。當時的競爭主要是在張晉創和阮晉勇之間進行的，同時時任宣教和意識形態主管的蘇輝若也是呼聲很高的人選。但是三個人的支持者互相不能接受對方，而出於下述三個原因，在政治局委員當中得票居於第八位的阮富仲就成了各方都可接受的人選。

　　其一，阮富仲理論工作出身，女兒至今仍只是一名普通幹部，其清廉的聲譽和一些高層領導人形成鮮明對比；其二，他溫文爾雅，作風溫和而不強勢，這是得到其他各派共同接受的重要原因；其三，阮富仲第一次當選總書記之時，已是67歲高齡，這在當時來説是一個絕對不可能連任的年齡。阮晉勇和張晉創在十二大上召開時的年齡都比阮富仲第一次當選的年齡小，完全可以寄希望於十二大。

　　十一大之後，在政治局委員中得票第一、並在歷次國會信任投票中名列前茅的張晉創採取了和阮富仲、阮生雄結盟的策略同阮晉勇展開激烈競爭，並一度迫使阮晉勇為其工作失誤和下屬腐敗行為在國會和電視臺向國會議員和全國人民道歉，使得阮晉勇一度在國會信任投票中幾乎面臨被彈劾的困境。

　　然而，“981”事件使得阮晉勇迅速擺脫了困境，拉近了與張晉創的支持度，同時，利用憲法給與總理的可以在地方任命罷免省級政府官員，可以在中央政府任命副部級及以下官員的權力大量安排自己的親信。在這種情下，相對弱勢、年事已高的阮富仲再次成為各派可以共同接受的人選而成功連任。

　　二、阮富仲會坐滿任期嗎？或將扶丁世兄“上馬”？

　　越南革新以來，在阮富仲之前，只有杜梅和農德孟獲得了連任。但兩人的連任發生在不同的政治環境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模式：杜梅的連任發生於上世紀90年代中期。90年代前期美國的和平演變活動不斷，越南處於社會政治經濟危機之中，先後發生了政治局委員陳春柏嚴重反黨事件和太平省農民武裝反抗事件。杜梅在這種背景下連任顯然有穩定當時局勢、促進黨內團結之意，連任不到兩年就將總書記之位移交給黎可漂而後退休。而農德孟的連任則發生在越南革新深入推進、經濟發展和越共執政基礎空前鞏固的基礎上，是對農德孟執政成就的認可。

　　當前，阮富仲連任的背景是：在國內，越共黨內競爭激烈、經濟發展面臨挑戰；在國際，亟需處理好越南與中美兩大國關係。目前的情況似乎更像杜梅模式，“扶繼任者上馬”的味道很濃。阮富仲很可能不會坐滿任期，而是像杜梅一樣中途將總書記之位移交給丁世兄。

　　丁世兄在政治局委員選舉結束之後和代表黨內權力核心的“四駕馬車”站在一起，説明瞭其在19名政治局委員中地位非同尋常，這意味著在不久的未來他很可能接替阮富仲出任越共總書記——在新“四駕馬車”當中，阮富仲和陳大光分別來自北方的河內市和寧平省，阮氏金銀和阮春福則分別來自南方的檳椥省和廣南省，而丁世兄則來自北方的南定省，同時也來自於阮富仲所在的理論宣教和意識形態系統，他在越共權力過渡期之後繼任總書記，不會打破最高層力量平衡，也符合越南最高領導層在地域上“南北對等”之原則。

　　三、阮富仲第二任期，越南政局未來走勢如何？

　　與阮晉勇不同，阮富仲出身理論和意識形態工作，此前和西方打交道的機會較少，如果説他和美國和西方有交集的話，往往是在防止西方和平演變和顏色革命等領域，再加上他較為傾向和中國在社會主義理論和實踐方面進行合作，因而被西方冠以“保守派”之名。為此，很多人擔心在被西方稱為“革新旗幟”的阮晉勇引退後，越南在阮富仲的領導下是否會停止革新。

　　其實，西方的這種判斷明顯是帶著有色眼鏡下結論。其實，從革新進程來看，阮富仲時期之舉措遠比農德孟時期深入——農德孟時期推出了國會議員實質性差額普選制度和政府高官國會質詢制度，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越南“黨意”和“民心”之間的矛盾。而阮富仲期間則再進一步，在國會開始每年一度對高級官員開始信任投票，信任票不達標者將會被國會罷免。此舉進一步加強了對高級官員的監督並提升了國會的監督職能，因而認為阮富仲歸為“保守派”甚至“革新阻力”顯然是不客觀的。

　　但是，阮富仲作為一個“過渡性”的領導人得以連任，越共在第12屆政治局的五年任期內很可能面臨著兩任總書記的權力交接；同時，在第12屆政治局和中央委員會中，阮晉勇勢力非常強大，因此，阮富仲的一些繼續深入革新進程和反腐的主張未必能推行下去。

　　國內有人將阮富仲歸為“親華派”，這也是不符合實際的。雖然阮富仲在意識形態領域主張同中國合作、在南海領土爭端上態度較為溫和，但是他決不可能親華；他繼續執政雖然肯定有助於促進中越關係的穩定，然而這不意味中越關係會出現重大的突破、發生質的改變。

　　從總體上來説，第十二屆領導層是由老一代向年輕一代過渡的承前啟後的一屆，肩負著徹底完成越共最高權力核心世代更替的任務。在新選出的19名政治局委員中，各種力量交織，這就意味著未來五年越南內部的權力競爭將更加激烈，就如同這次阮富仲連任打破越共正常領導人更替安排一樣，丁世兄能否按計劃接任總書記一職，難免也存在一定變數。（趙衛華，復旦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