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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手記:我們和泰戈爾的距離有多遠

2016-05-19 17:18:56|來源:國際在線|編輯:徐雅平

  作者:于廣悅

  亞洲首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羅賓德拉納特.泰戈爾曾説:“一百年後讀我的詩歌的讀者,你是誰呀?我不能送給你這兒富饒的春天的一朵花,也不能送給你那兒雲彩的一縷金暉。打開你的門,舉目遠望吧。從你百花盛開的花園裏,採擷一百年前消逝了的鮮花的芳香回憶吧。在你內心的歡樂中,願你感覺到一個春天的早晨歌吟的歡樂,把它喜悅的聲音,傳過整整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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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戈爾作品全集》部分譯者在首發式上合影

  2016年5月5日,對於國內孟加拉語學界和南亞文學研究界來説,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泰戈爾作品全集》在這一天首發。這套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全集,共三十三冊,一千六百萬字,由國內十八位孟加拉語專家歷時五年翻譯完成。這是國內第一套全部由孟加拉語原作直接翻譯的泰戈爾作品集。按照作家創作的年份編排,分為詩歌、戲劇、小説和散文四個部分。

  作為《泰戈爾作品全集》孟譯中項目最年輕的副主編,當我終於見到全集付梓出版,感覺壓在心上的一份重擔終於卸了下來,稍稍放鬆之後,開始忐忑不安。不斷自問:“身為譯者,我們和泰戈爾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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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內首部孟譯中《泰戈爾作品全集》

  1913年12月,52歲的泰戈爾憑藉詩集《吉檀迦利》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瑞典皇家科學院諾貝爾獎委員會主席哈拉德.耶納在頒獎詞中説道:“詩人以一種完美的方式將自己的思想與借自他人的思想融合成了一個和諧的整體。他的詩歌音韻和諧,同時擁有詩歌的陰柔之美和散文的陽剛之氣。他遣詞造句十分嚴謹,具有古典的高雅品味,同時又從一種外來語言中借用了另一些表達方式──概言之,這些特點令他的作品擁有了非凡的獨創性,同時也使得作品的迻譯工作變得更加困難。”

  可見,翻譯泰戈爾的作品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過去的一百年間,陳獨秀、鄭振鐸、冰心、劉半農、趙景深、王獨清、馮金辛和英若誠等眾多名家譯者紛紛翻譯過泰戈爾的詩集、戲劇和小説等作品。但是,多數讀者對泰戈爾的認識並不全面。比如,大家都知道泰戈爾是印度人,卻不知道他是印度的孟加拉族人。記得有一位畢業于北京大學印地語專業的老教授曾説:“我讀中學時就被泰戈爾的詩歌深深吸引,下定決心一定要學會泰戈爾的語言。知道他是印度人,所以高考時毫不猶豫地報考了北京大學的印地語專業。上了大學才發現,泰戈爾是印度的孟加拉族,孟加拉語才是他的母語。”

  泰戈爾是一位多才多藝又多産的藝術家。他一生創作了六十五部詩集,八十多個劇本,九十六篇短篇小説,十五部中長篇小説,還有大量的隨筆、遊記、書信、日記和時事評論等。他還創作了兩千多首歌曲,題材廣泛,樂曲自成一格,舒緩、流暢、悅耳的旋律中透著憂傷。泰戈爾的作品像一座蘊藏豐富的寶庫,隨著歲月的打磨,越來越閃亮。

  如何把這些作品原汁原味地呈現給中國讀者,多年來被國內孟加拉語學界視為己任。但是細數起來,中國真正系統學習了孟加拉語並一直從事與孟加拉語相關工作的專業人士還不到五十人。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孟加拉語部一直是國內孟加拉語人才最集中的地方。此外,在外文局、新華社、外交部、中國傳媒大學、北京大學、中央黨校等機構也有一些通曉孟加拉語的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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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部分譯者出席《泰戈爾作品全集》翻譯研討會

  2010年,藉著紀念泰戈爾誕辰一百五十週年的契機,《泰戈爾作品全集》孟譯中項目編委會成立了。可以説,這個編委會集合了國內孟加拉語界最核心的力量。中央黨校董友忱教授擔任全集主編並兼任小説卷副主編,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孟加拉語部譯審白開元擔任詩歌卷副主編,孟加拉語部譯審石景武擔任戲劇卷副主編,孟加拉語部主任于廣悅擔任散文卷副主編。曾任新華社駐孟加拉國記者站的首席記者潘小珠,曾在中國駐孟加拉國使館工作過的耿克璞、王志良,曾在中國駐加爾各答領事館工作過的劉運智,中國社會科學院南亞研究中心副主任劉建,北京大學的張幸,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孟加拉語部的馮秀倩、鐘少莉、曹艷華、楊偉明、蔡玥、謝楠等十八位老中青譯者參與了歷時五年的翻譯項目。

  《泰戈爾作品全集》翻譯團隊的老中青譯者,就像十八棵青松一樣堅韌地站成了一片樹林。有的已經長成枝繁葉茂的大樹,能夠給身旁的小樹遮蔭蔽日了;有的還是手指粗的小樹,羞羞地冒著芽。

  我清晰地記得,2010年上半年翻譯項目啟動前,董友忱老師不顧高齡,一次次從城北趕到城西,和大家座談,開動員會。2010年下半年翻譯項目啟動後,白開元老師一次次給年輕譯者上翻譯課,手把手地引領我們這些新聞人走進文學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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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集中選登的泰戈爾手稿

  幾年間,每次遇到來自孟加拉國或印度的學者,聽説有一群勇敢的中國人在翻譯《泰戈爾作品全集》時,他們的眼神中不僅有敬佩,還有懷疑。因為在孟加拉民眾中,泰戈爾就像一座文學史上的豐碑,無法比擬,無法超越。他在遣詞造句上的功力,讓很多孟加拉知識分子自嘆弗如。曾聽人這樣評價泰戈爾的作品:“字字珠璣,多一個字則繁,少一個字則簡。”因此,翻譯泰戈爾作品讓我有了如履薄冰之感,半點兒不敢馬虎大意。

  如今,回看五年來經我翻譯、審校的稿件,看到電腦螢幕上一大片一大片紅色的修改痕跡,心裏五味雜陳。我還清楚地記得每每遇到翻譯瓶頸時,滿地打轉、不得其門而入的情景。翻譯泰戈爾的作品,僅僅精通孟加拉語是遠遠不夠的。在他的文章中,特別是題材廣泛的散文作品中,經常引用梵文和英語。他使用的一些詞彙,我們查遍印度和孟加拉國出版的詞典也不可得。為了弄明白其中梵文的準確意思,經常給遠在孟加拉國達卡大學或者印度泰戈爾國際大學的專家學者打電話、發郵件。有時候,為了弄明白三五句話,需要請教三五個人,需要等上兩三周的時間。

  以往在工作從事中譯孟的新聞稿件翻譯時,很多同事常常感嘆中文的博大精深和一詞多義,認為孟加拉語詞彙相對單一,有些中文詞彙細微變化後,很難找到準確對應的孟加拉語詞。但是通過翻譯泰戈爾作品,徹底糾正了這樣的錯誤認識──孟加拉語是有極豐富內涵、有極高文學性的語言;包括泰戈爾在內的孟加拉藝術家,對人性、對社會、對自然、對世界,有很深入的哲學思考。

  我們這些新時期的中國譯者,與泰戈爾相距百年。我們仰視這位多才多藝、多産多能的異國老人;他是自由的飛鳥,雖然白鬚白髮,但他的心,一直跳動如少年。他雖經歷過戰亂動蕩的年代,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也遭受過無情的打擊,但他一直沒有退縮過,始終保持著愛自然、愛生活、愛人的能力。

  我和我的師友們一起,努力嘗試與他進行跨越時空的精神對話,希望能夠用他的表達方式,用我們的語言文字,告訴更多的中國讀者,這位用孟加拉語創作了燦若繁星的作品的藝術大師,是多麼了不起!

  如果可能,我希望《泰戈爾作品全集》翻譯項目可以再做一次,期限不是五年,而是十年,讓譯作和原著一樣經得起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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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在莎士比亞故居的泰戈爾像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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