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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高考,為社會最底層打開一扇門

2016-06-03 08:12:35|來源:中國青年報|編輯:王瑞芳

  又到一年高考時。自1977年國家恢復高考制度以來,對普通中國人來説,再也沒有一場考試比高考更能影響命運的了。對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高考生而言,能否考上大學與將來“穿草鞋”還是“穿皮鞋”畫等號;至於上世紀90年代的高考生,在市場大潮衝擊下, 高考對個人命運的影響更加多元化,伴隨的是大學收費和自主擇業;如今,高考已經從能否上大學的競爭變成能否考上名校的競爭,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高中畢業生選擇了出國留學。高考見證著社會變遷,也在一代代人心裏留下難以磨滅的記憶。

  35年的風風雨雨,已經將當年高考的記憶沖刷殆盡,但考完最後一場的感受至今刻骨銘心:疲憊!

  同學們紛紛離開教室,我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感到所有的氣力已經用盡,心中空了,眼裏空了,身體空空如也,一切都陷於空無,甚至連轉動一下眼珠的力量都沒有了。對於18歲的人生,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生命體驗。這種體驗並非毫無來由,它算是對高中拼命苦讀的人生小結。

  苦讀本身算不了什麼,當我們一行6個山裏娃,用木棍挑著行李,在路人們驚訝的目光裏,汗流浹背地走進縣城,步入青州一中的校門時,心中早已經下定了決心:決不再回到大山裏去!

  首要的問題不在於決心,而在於給養。當時包産到戶雖已實行,籠罩在鄉村上空的饑餓的陰霾尚未散去。因為吃不起學校食堂的饅頭,農村的同學只能從家裏自帶乾糧和鹹菜。每次背來的煎餅數量有限,得數著吃,即使發黴了,也不能扔掉,否則一定餓肚子。食堂裏有菜,一毛錢一份,那是令人饞涎欲滴的奢侈品。沒有油水的肚子,食量特別大,有時吃超了,還沒有熬到下一次回家,就要斷糧。有一位姓馬的同學,因為斷炊,又不好意思開口借,在午飯時便出去拔山蔥充饑,不小心從岩石摔下,將胳臂摔斷,成了“郭建光”。

  我們每月回山裏背一次煎餅,坐不起汽車,又沒有自行車,只好步行70多裏山路回家,一般需要六七個小時,最怕的是碰上雨雪。一次剛出校門就開始下雪,我和同村的另一位同學,在雪山上摸爬滾打了11個小時,深夜12點才到了村頭,望見自家窗戶裏煤油燈發出溫馨的光芒時,終於松了一口氣,兩人也實在撐不住了,坐在雪地裏稍事休息,竟然睡著了。在冷顫中甦醒後,才爬起來去叩打大門,半夜出現的雪人讓母親大吃一驚!

  崎嶇的山路上有時也充滿樂趣。我們邊走路邊背誦歷史、地理,互相問答,將那些人名、地名和事件背得滾瓜爛熟。可是,一位姓李的同學卻總是背不下來,過於緊張的學習使他神經衰弱,夜不能眠。他是我們6人中家庭最為困難的一個,母親去世了,他從小沒有穿過襪子,冬天裏的腳總是凍得通紅。

  我們如此拼命,因為心裏有夢:通過高考的大門,轉為城市戶口,擺脫饑餓人生,吃上白麵饅頭。那時候的城鄉差距,用梁漱溟先生的話,是九天九地之上和九天九地之下。感謝1981年夏天的那場高考,使得我們6人中的5個人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我還榮幸地獲得全班第一的好成績。這個成績一度令我鼓起了報北大的勇氣,並看好了古典文獻專業,可這個念頭最終在家人的反對中打消,我最終報考了本省大學。事實證明,這是一個過於保守的決定,我的分數進北大綽綽有餘。不過,由於饑餓給人留下的印象過於強烈,“考戶口”的動機已經壓倒了一切,犯一點保守主義錯誤也是可以理解的。

  上世紀80年代的高考,為社會最底層社會打開了一扇大門,經過這扇門,那群從山裏走出的孩子最終成了局長、院長、老總、教授等。可是,眼下的鄉村,考到重點大學的學生日益減少,有的農民還感嘆:農民的兒子上了大學,還是當農民,我也在鄉下看到過這樣的實例。有時難免回憶起當年的高考。與今天的高考相比,它顯得純樸、簡單、乾淨,沒有那麼多的加分等。兒子高考時,我突然發現,在兒子那所不錯的學校裏,如果沒有各種名目的加分,單靠裸分已經很難考入北大清華了。(趙法生/生於60年代,1981年參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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