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中路:這裡有海派風情的浪漫詮釋

2018-06-08 09:13:06|來源:文匯報|編輯:彭麗 |責編:劉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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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興中路有海派上海最好的詮釋。在浪漫的法國梧桐下的歐式建築裏,有弄堂小店,老上海排骨年糕店,繞三圈也找不著門的小書店……

  人有判若兩人,路也有“判若兩路”。復興中路東起西藏南路,西至淮海中路,並不算很長,城市節奏、文化風格和市井況味,卻是大相徑庭的。馬當路以東的復興中路,充斥著石庫門的煙火氣;向西,以陜西南路口陜南邨為界至汾陽路一帶,也是菜場和小店遍佈,雞犬相聞。在這兩段復興中路間的那段路程,則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樣貌:思南公館、花園公寓、伊麗莎白公寓、黑石公寓、克萊門公寓、米丘林公寓……各種各樣的歐式住宅雲集,便是這段的特色。

  復興中路曾經名為辣斐德路,1945年更名為復興中路。在上海人的兒時記憶中,這一帶的弄堂都是寬直的,弄堂口也沒有小書攤、小皮匠之類。入夏,天氣熱起來,走在樹影斑駁的路上,總能聽到不遠處音樂學院教學樓裏傳來的練歌聲。有人在正午的陽光裏,無聲地騎著腳踏車路過一棵棵懸鈴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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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興中路553弄復興坊俯瞰圖(資料圖片)

  一些網紅店也喜歡選擇在此集聚,看中的正是這條路的文化底蘊。可貴的是,它的歷史風貌和文化被很好地保存了下來,在這條三四公里長的馬路上漫步,很容易讓人頓生一種由奇妙融合所帶來的幸福感。

  左鄰右舍般的聞人賢達密集

  一直以來,優雅的居住環境,使復興中路竟像是左鄰右舍般的聞人賢達密集:復興中路512號,劉海粟故居;517號,馮玉祥故居,柳亞子也來借居;518號,米丘林公寓;553弄復興坊,何香凝、史良上世紀30年代在此生活;573號,錢鍾書在此寫出 《圍城》。

  這條路上生活過不計其數的名人:陳伯藩、董竹君、柯靈、錢杏邨、丁玲、張大壯、林淡秋……不久前去世的傳奇影星王丹鳳,晚年便居於復興中路陜西南路轉角的陜南邨。

  復興中路512號,一幢沿街的三層樓小洋房:劉海粟舊居。這幢法式花園小宅由實業家朱葆山建造,20世紀30年代被畫家劉海粟租下。海粟老人和夫人夏伊喬就居住在此,直至劉海粟去世。劉海粟舊居離復興公園很近,老人在世時常去那裏散步,從公園的前門進,順著主路走十分鐘,便是公園的雁蕩路後門。這裡距南昌路的科學會堂幾十步之遙,科學會堂的大堂正面墻上,曾挂過劉海粟的畫,興許他也曾是這裡的常客。

  在517號那幢坐北朝南的法國式花園別墅裏,住過時任上海市通志館館長的柳亞子。573號,是錢鍾書一家蟄居上海時的所在地,這幢臨街的三層樓弄堂房子,是當年錢鍾書的叔叔花了大價錢 “頂”來的。楊絳 《我們仨》中有寫, “辣斐德路錢家住的是沿街房子,後面有一大片同樣的樓房,住戶由弄堂出入。”1941年,錢鍾書從湖南辭職回滬住在這裡,由於家裏人口眾多,夜裏只得和妻女擠于底樓客堂的帷幔之後。後來,家人漸漸離滬,錢鍾書一家便搬進了二層與三層間的亭子間,一住就是八年。《聽楊絳談往事》 (吳學昭著)中描述過當時情景:屋子很小,除去一張大床,只容得下一個櫃子和一張小書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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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興中路573號的這個窗戶裏,錢鍾書寫出了《圍城》

  不過無論如何,夫妻二人終有了讀書寫作、同友人交流的空間。錢鍾書 “銷愁舒憤,述往思來”的 《談藝錄》後半部,楊絳的幾個劇本都在這間小屋完成。也正是在辣斐德路亭子間裏的困頓中,孕育出了著名得不能再著名的 《圍城》。

  老公寓建築群:近代建築文化的美麗剪影

  在上海的近代歷史建築中,公寓建築是一個尤為特別的存在,也是迄今保存最為完好的一個類別。在中國,似乎很少有城市如上海那樣,保存了多達160多處公寓建築群,這些建於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老公寓,是彼時上海的一個美麗剪影,也是上海一項不可多得的歷史文化遺産。

  20世紀初,作為舶來品的公寓建築和花園住宅在復興中路井噴式地涌現。可以説,這個區域幾乎是老上海公寓大樓最為密集的地方。早年間居住在老公寓的教師、醫生、高級職員們構成了上海的公寓文化——重家教、懂禮儀、遵守規則、崇尚人文修養,並在百多年裏細水長流地滲入了上海的城市精神。

  從常熟路地鐵站出來不久,你一定會被一幢紅白相間的建築吸引。復興中路 1363號的玉門公寓 (原名 “克萊門公寓”)外觀出挑,它是由五幢完全相同的公寓樓組成,高三層,連屋頂四層,屋頂有老虎窗採光。屋面為紅色機制瓦,南立面為跌檐式山墻,磚瓦砌法考究,極富裝飾性。磚飾圖案既有西方傳統特點,又有現代裝飾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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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興中路上的梅谷公寓(資料圖片)

  1936年,克萊門公寓裏誕生了上海第一個室內鋪設地板的溜冰場——辣斐溜冰場。1941年,辣斐溜冰場搖身一變又成了辣斐劇場。正值上海孤島時期,負責演出的是于伶的 “上海劇藝社”,不少左聯的作品登上過舞臺。1954年後,這裡又成了 “東華書場”——上海説書大多是評彈,再後來,公寓成了居民住宅。不少以老上海為背景的影視劇都在這裡取景,比如劇作家曹禺同名話劇改編的電視劇 《日出》;講述知青子女回滬後一系列遭遇的電視劇《孽債》;還有導演許鞍華的電影 《半生緣》等。

  2003年,克萊門公寓被公佈為徐匯區登記不可移動文物。但是,在之前成為居民住宅的過程中,“克萊門”原來的客廳已被改造成了住房,原來的柚木過道走廊上,搭出了廚房,鋪設了煤氣管道,而公寓原有的內部格局,經多次分割改造已大變樣,雖外觀依舊好看,但內部格局荒腔走板。小區內,居民違章搭建的用於居住的小屋與整體風格格格不入,很是煞風景。

  既要讓居民過上 “適意”的日常生活,又能兼顧歷史保護建築的要求,一項基於此的改造工程啟動了。在這次牽筋動骨的改造中,院落內36處共450平方米 “上了年歲”的違章搭建被拆除。除房屋外立面修繕外,還規劃了整體綠化,排布了車位,增設了居民晾曬的設施,增加了居民休息園區和公共活動空間。

  改造後的公寓宛如新生,綻放出屬於她的生命質感。一些到上海作短期旅居的老外和追逐時尚的年輕人,會慕名來 “克萊門”租住。而原來居於此的220戶居民,也真的過上了“樂惠”而 “適意”的生活。公寓樓的外觀被保護了下來,依舊散發著歷史風貌區濃濃的腔調。

  離玉門公寓不遠便是復興中路的標誌性建築 “黑石公寓”,這幢建成于1924年的磚混結構建築,因填充墻體和部分構件採用黑石而得名,曾多次“出現”在老上海的報紙和明信片上。公寓體現了折衷主義建築風格,用現在時髦的説法就是 “任性混搭”,這在當時的上海,甚至全世界都算得上走在前沿。1981年,公寓加建一層。2005年,黑石公寓被選為第四批上海市優秀歷史建築。

  如今的黑石公寓,走廊色調清新,搭配著拼貼出來的馬賽克圖案,滿滿的復古調調。頂層大露臺視野開闊,從上面俯瞰可與不遠處的 “克萊門”相望。工作日上午,總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會在這邊走走看看,回望往昔歲月,和背著相機拍個沒完的年輕遊客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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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公寓門廊頂上的雕花及其弧形露臺,使之多次出現在老上海的報紙和明信片上(資料圖片)(本版圖片除註明外均由張挺攝影)

  幾度沉浮的老劇場有了重生的契機

  復興中路上,短短一公里內就有幾個標誌性的劇場。曾幾何時,原上海跳水池所在地,不知不覺間冒出了一個巨大的 “餛飩皮”。餛飩,上海人愛吃的一種點心,而 “餛飩皮”則是上海人對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的昵稱。

  在跳水池的原址造個音樂廳,似乎只有上海人才會有這種奇思妙想。

  2014年11月9日,旅居海外30年的鋼琴家朱曉玫,在此上演了一場引發極大關注的音樂會。當時,300個座位的音樂廳來了500名觀眾。在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的舞臺上,朱曉玫彈奏了巴赫 《布蘭登堡協奏曲》……那天,坐在觀眾席的人們,是曾經的跳臺少年嗎?還是曾經和朱曉玫一樣通過巴赫練習指法的琴童呢?我們並不知曉,可知的是,臺上的演奏家,是漂泊海外的遊子。當她歸來時,小時候八分錢買一根的雪糕已在這條街上消失不見,但琴聲卻在此地從未斷絕。過了這麼多年,上海就是這樣生生流轉不息。

  很多年輕人確實很難理解,為什麼一些老上海人執拗地要把復興中路、瑞金二路和陜西南路的這塊地方叫作文化廣場。前一陣子,文化廣場剛演完話劇 《深夜小狗離奇事件》。雖然文化廣場是名副其實的文化地標,文藝青年們的集聚地,但很少年輕人了解它的前世今生。

  從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那個名叫“逸園”的跑狗場,到1949年後上海最大的室內演出場所……在上海這座城市的變遷史中,文化廣場幾度喧囂幾度落寞,甚至離 “文化”遠去,股票交易中心、鮮花市場曾是這裡的標簽。不過,一些東西是永在的,新的 “上海文化廣場”還是回歸了 “文化”。

  復興中路陜西南路口,那一座已有74年曆史的 “老牌”劇場——上海大戲院,去年重新開門迎客,84歲的魏阿姨定居國外前就住在這附近,沒想到這次回國,上海大戲院的門又打開了, “70多年前我就來看過戲,那時候還小, (看過什麼戲)已經忘了,聽説上海大戲院又要演話劇了,我有點懷舊的感覺,想來看看。”

  上海話劇市場的繁榮,使幾度沉浮的劇院有了重生的契機。大幕拉開的第一部戲是曹禺先生的 《原野》。1943年,彼時的上海大戲院曾演過《原野》,轟動一時。70多年後, 《原野》再次回歸,是對時光的一次致敬。修葺一新的上海大戲院,不僅用回了它舊時的名字,更成了 “復興中路劇場帶”一顆耀眼之星。

  大戲院重開那陣,路過的人們經常在門口的滾動螢幕中看到採訪明星馬伊琍,她説: “我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基本上每個禮拜我會看一次到兩次電影。對 (復興中路)這條馬路是挺熟悉的,因為這邊還有文化廣場,經常來這裡看一些表演……劇場可以給這個城市留下很多記憶,劇場還代表了一種文化,你會覺得在這個地方有很多人會排隊去買票,或者很多人吃完晚飯會閒庭信步走到這邊去看一個演出,其實是生活中一件很愜意的事情,是我在上海生活很享受的一部分。”

  家門口的劇院,才是劇院本該有的初衷和樣子。而以短暫的生命來感受漫長無盡的時間帶來的各種變化,這既是屬於劇場的珍貴感受,也是一條馬路留存的關於個體記憶的“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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