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擱筆 撇開名利 為友為情 寒冬歸來 廖一梅:能否撂下只有一步之遙
編輯: 陳豪 | 時間: 2014-12-17 10:34:35 | 來源: 北京青年報 |
廖一梅
因為半個月前橫空出世的那篇《總是一步之遙》文采飛揚加思緒翩然的“編劇手記”,寫話劇總是立於臺前、寫影視總是隱身幕後的廖一梅開始被媒體追逐,成了劇組唯一的“突破口”。但我們相談的,遠不止《一步之遙》。
三年擱筆後,廖一梅重又爆發于這個寒冬——舞臺劇“悲觀主義三部曲”集中展演、姜文大電影《一步之遙》箭在弦上,大有“甄嬛體”過氣、“一步之遙體”當紅的架勢。吃導演的小灶喝導演的酒微醺出的體面和尊嚴感,讓一向習慣獨處的孤僻才女廖一梅在劇組一待就是4個月,“仿佛回到了大學時光,每天除了睡覺大家都在一起。”
擱筆三年——“如果有一天寫作成為我的束縛,那我一定毫不猶豫地丟下寫作。”
北青報:可能是因為《戀愛的犀牛》一直在演,所以如果不是您自己説,大家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廖一梅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
廖一梅:三年沒寫東西是在享受獨自的時光,而且不接受任何採訪。自從《柔軟》的書出版後,就一直在享受自在且自由的生活。我覺得在城市裏,每樣東西都挨我挨得太近,可我喜歡那種一眼望去好幾百公里外有一座山的感覺。城裏的人小心眼兒是有出處的,因為空間小,誰都希望自己是舒展的、自由的,但是沒有這個條件。在北京,只要開車一個半小時,就有這樣的地方。我常常自己一個人去,站在山上會覺得人真的太不幸了,這麼寧靜美麗的地方人居然沒有心情來享受,人現在已經忙到沒有時間和自己待在一起了。
北青報:突然停下來尋找這樣的狀態是為了寫作和所謂的靈感嗎?
廖一梅:當然不是了,就是為了高興。如果為了什麼而高興,那就不是高興,也許今天是高興的,明天就變成痛苦的,任何因為其他東西感到的快樂都是非常不靠譜的。就如同我一直開玩笑説我是“三級片編劇”(三級編劇)很多年,二級編劇才剛剛評上,證書還沒拿到,這些年若為這個而苦惱,太沒必要了。如果有一天寫作成為我的束縛,那我一定毫不猶豫地丟下寫作。
北青報:有一種編劇或是作家,每天都逼著自己寫一萬字,否則就不吃不睡,您為什麼能一放就是三年呢?
廖一梅:那種不能停下來的人,是因為自己不在寫作中或者工作中就找不到存在感了,不能證明自己活著,以此作為生命的依託。其實這件事我兒子對我挺有啟發的。那天他跟我説,“現在很多熊孩子搗亂是為了刷他們的存在感”,我説你説得太對了,我都很大了才明白人會為存在感付出一切。以前我都不知道有存在感這個詞,但他從10歲就知道有存在感,而且其實存在感可以解釋一切。那些要死要活沉醉於痛苦愛情的人其實就是需要存在感,歡樂是存在感,痛苦更是,而且是會顯示你與眾不同的百分之百的存在感。
悲觀主義——“人是不可能幸福的,人沒有獲得幸福的天賦,除非人改變自己。”
北青報:中戲才女、孟京輝妻子、為兒子寫就的《迷宮》和《魔山》,不可否認,劇本背後的廖一梅是個“幸福”的女人,“悲觀主義三部曲”是否有點無病呻吟的意思?
廖一梅:這只能説明你用世俗來定義幸福。人是不可能幸福的,人沒有獲得幸福的天賦,除非人改變自己。我認為的幸福是對任何事都不恐懼,永遠沒有不安,完全自由。人只要活著,經歷痛苦就是正常的狀態,從出生就是痛苦的,死去也是痛苦的,即便最幸福的人也經歷過無數打擊。有時你心情挺好,但出門趕上一串紅燈,再被人別了一下,頓時受挫。其實挫折感很容易獲得,但幸福很短暫。如果你面對這一切,仍然面帶微笑,這就是幸福,我也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北青報:《戀愛的犀牛》、《琥珀》、《柔軟》,“悲觀主義三部曲”的劇名,沒有一脈相承的句式,也沒有遞進的意味,這些劇名都是誰起的呢?
廖一梅:有時我會有一兩個名字讓孟京輝幫助決定一下,他會稍不靠譜,從不靠譜到特別歪,之後一下就找著了。有個秘密是,《戀愛的犀牛》從千場之後我就不再看了。最初很艱難的時候我場場都跟,還跟他們一起吃夜宵,就跟我演了一樣,後來就不看了,不能老看並且在自己的影子裏活著。
北青報:百場、千場在戲劇舞臺是值得炫耀的數字,但也有另一層意思,戲難免不走樣了,《茶館》、《暗戀桃花源》曾經都未能倖免,這次的《琥珀》似乎也有這樣的趨勢。
廖一梅:其實《琥珀》演成什麼樣我覺得都行。這次三部曲的演出,演後的總結會我都參加,每一次我都衷心地對每一位演員、工作人員表示感謝,一點不是客套。我要親口表達我的謝意。特別是《戀愛的犀牛》,我第一個感謝的就是孟京輝。《犀牛》他今年排了4次,有一次在上海演出,演員打來電話説感覺不好,覺得好多東西不對了,他當天就飛去上海,在那整整排了一天。當一個編劇都開始不再關注時,導演、演員依然傾注了那樣的心血,仍然在滿懷激情地演著,與觀眾交流著,真的讓我很敬佩,我不能不心懷感謝。即便觀眾不滿意,我也絲毫不懷疑他們會越演越好的。就像現在已經在孟京輝工作室挑大梁的黃湘麗和劉暢,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他們剛來時什麼樣,當時的狀態看著有點像傻丫頭。後來黃湘麗去美國,已經是一個完全國際范兒的女演員,去見百老匯一個非常大的演出公司的老闆,她直接用英語自我介紹:我是“演員麗麗”,就好像“演員麗麗”是一個專有名詞一樣,特別陽光,充滿力量。舞臺真是一個特別滋養人的地方。
保護寫作——“我既沒有特別高的曝光慾望,又不需要掙錢,自然沒有必要讓寫作變成一件委屈的事。”
北青報:2005年給李少紅寫完《生死劫》後再沒碰影視,是刻意回避嗎?
廖一梅:我確實不靠寫作掙飯吃,所以就比較挑,必須哪都對,起碼得99%對才會寫。我為什麼要與一個不舒服或不對頭的人一起工作呢,寫作對我來説是一個挺享受的事。我既沒有特別高的曝光慾望,又不需要掙錢,自然沒有必要讓寫作變成一件委屈的事。挑來揀去,就這樣了,有點猶豫我就不寫了。我還是挺愛護寫作本身的。經常有人把這事變得寫噁心了,沒語感了,我不會。有人説寫電視劇毀人不倦,我同意,曾經有朋友開始寫電視劇時還説我準備全情投入,我心想我看你能全情投入多久,早晚得趴下。寫作是我從小熱愛的一件事,我不能把它變成一種折磨而不是享受,我得好好保護它。
北青報:您好好保護的除了自己的寫作,還有兒子的純粹與自由生長吧?
廖一梅:我兒子回家從不打開書包,我也不問。他希望自己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壞,最好不要被人注意,不挨罵,也不肯為得到好成績付出一點努力。我不期望他成為任何人,我覺得不懷有期望是一個人對待任何事、任何人的基本態度。懷有期望就會有恐懼,期望和恐懼是一對雙胞胎,想讓自己無所恐懼就不要懷有期望。那是他的人生,跟你有什麼關係?他會按照你期望的發生發展嗎?不會。那你最好就以一種特開放的欣賞態度看他開花結果,無論是石榴結果還是聞桂花香,都不錯。
駐組四月——“自從離開你們,手機再也沒有升過級。”
北青報:從去年不斷透出的有關《一步之遙》的信息中,從沒聽説您加盟擔綱編劇的消息,反而是有某某人、某某人,您是從什麼時間開始介入的?
廖一梅:我進入時,前面究竟誰來過、誰寫過,沒有人告訴過我,我也沒打聽過,我只是去做自己的工作,而且我相信那些編劇也沒有互相打聽過。後來都挂上了我才知道一共有9位編劇,但姜文是排在第一位的完全理所應當,其實是我們所有人幫他搭建一個他的世界。我們寫了一萬句話,他會從中挑出一句話,按我們另外一個編劇的話説,我們已經寫了10部電影,體量絕對有了。
北青報:所謂《一步之遙》的緣起“民國閻瑞生案”,聽起來也不過是個與花街柳巷相關的謀財害命之事,似乎不那麼有戲劇性?
廖一梅:故事本身只提供框架,就如同莎士比亞、契訶夫的戲,故事本身可能都平淡無奇。相形之下,這個故事已經足夠離奇。只告訴你故事,你是想像不齣電影是什麼樣的,電影之所以成為電影,是一個一個鏡頭、一句一句臺詞,甚至是鏡頭與鏡頭之間的空白構成的,其間的深意也不是用簡單的故事框架能概括的。任何一個故事都能拍成特別好的電影,都能拍成充滿歡樂和悲傷、能揭示人的困惑與孤單本質的,任何故事也都能承載一個悲喜劇,就像人生一樣,要看怎麼去寫。就像《陽光燦爛的日子》,你説它有什麼故事呢?!
北青報:在懷柔影視基地4個月的劇組生活,還習慣嗎?
廖一梅:我都發燒了!我其實需要很長時間獨處,甚至都不怎麼跟別人説話。能不打電話就不打電話,沒事時我一天一個電話都沒有,都知道我不愛閒聊天,特好的朋友都是有事兒説事兒。跟劇組一起的4個月就像回到了大學,大家從早上一起床就碰面了,所有人都住在一層,大家幹什麼都在一起,就睡覺不在一起,還就隔著一堵墻。一吃飯大家迷迷糊糊就出現了,買各種好吃的。之前我手機微信版本特低,沒法跟人家對話,照片、錄影都收不了,劇本也收不著,他們實在忍無可忍就送了我一部。不過現在我連密碼什麼的都不知道,都離開劇組了還得打電話問人家。就像一句臺詞:自從離開你們,手機再也沒有升過級。
編、導之爭——“這個問題在這個劇組其實不存在,因為姜文自己就是編劇。”
北青報:從那篇編劇手記中可以捕捉到很多信息,“老薑”是與姜文很熟,“您”則是對中戲前輩的尊重,雖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兩人似乎神交已久?
廖一梅:雖然都是中戲的,但我們讀書時沒有見過面,他畢業了,我才上學。最早認識其實是我們倆一起領過一個中戲的獎。後來真正打交道是因為他找我寫劇本,就是《太陽照常升起》還沒有拍完時,他在準備下一個戲。不過姜文看過我編劇的所有的戲,《戀愛的犀牛》他看過1999年最早的版本,甚至看過不止一遍。
北青報:作為姜文劇組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編劇,有沒有在創作時刻意隱藏性別融入他們,以免讓人從文字中嗅到女性編劇的氣息?
廖一梅:姜文的劇組的確陽氣十足,而孟京輝的團隊則是女的多,我還曾建議兩個劇組搞個聯誼,但有一點是共通的,氣場不合的人在兩個劇組都待不住。我在寫作中沒有特別要回避性別,我也不覺得別人看我的劇本能夠從中看出這出自一個女性編劇之手,無論《犀牛》還是《琥珀》。所有的創作者從本質上來説都應該是雌雄同體的,只有他(她)具備這樣的素質才能關照所有,關照一切,畢竟任何一個角度都是狹隘的角度。
北青報:近兩年,編劇與導演之爭屢屢上演,您自己也曾經擺出過“一字不許改”的姿態,不知道這層顧慮在《一步之遙》劇組轉化過了矛盾嗎?
廖一梅:我自己對於導演如何對待劇本的態度是看情形,但在《一步之遙》劇組這個問題其實不存在,因為姜文自己就是編劇。而對於話劇,我是不允許改,孟京輝曾經因為演員説錯一個字而把他臭罵一頓。他會説,“你們沒有改的權力,因為這些詞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任何一丁點改動孟京輝都是不允許的。
劇組文化——“在姜文的劇組工作是最體面的,每個人都是有尊嚴的。”
北青報:您也説過,姜文是那種羞澀藏于霸道的人,話不多,但精準傳神,他的角色延續著這種語言個性,想必他的團隊也挺葛的吧?
廖一梅:當然,他的劇組宣傳總監也是編劇,健身教練也能演戲,廚師也能走紅毯,我是靠打坐功力才贏得的江湖地位。
北青報:劇組每天的工作節奏是怎樣的?日夜兼程?
廖一梅:當然不是,晚上不拍,晚上還得寫劇本呢。每天晚上,編劇組門口就開始有各路人馬探頭探腦地遊蕩,他們等待的其實就是被葛優稱作“劇紙”的幾頁紙。為了不放棄隨時有可能迸發的好想法,只有在開拍前導演才允許送達各部門。
北青報:常常聽説,老闆和老闆娘都在的劇組沒法待,不知……
廖一梅:我必須説,在姜文的劇組工作是最體面的,每個人都是有尊嚴的。周韻只是演戲,別人的事都不摻和,沒有戲時人家根本不在。就像孟京輝工作室,還不是老闆和老闆娘都在,大家也都好好的。
北青報:一個作品面世了,是否也意味著下一個作品又開始了?
廖一梅:還寫呀,求你了。不過話劇確實有,因為明年孟京輝有新劇場要開張,就意味著一定會有新戲,其實就是原來的大華電影院,最近頻繁在開會,將會是不同於蜂巢劇場的方式,是一種全新的演出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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