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曾拒絕為族叔做廣告 或因有虛假宣傳之嫌

胡適

 

胡適有一位族叔叫胡近仁。胡近仁雖然只年長胡適四歲,卻是胡適早年在家鄉讀書、寫作的領路人。胡適去美國留學後,家裏的書信或郵寄東西,都是這位族叔代勞。胡適嗜茶,留學時經常讓家裏寄些家鄉的茶葉以作饋贈禮品,經手此事者也是胡近仁。胡適回國到北大任教後,與這位族叔通信頻繁,彼此有心裏話都願意告訴對方,例如:胡適對自己婚姻的真實想法都只向這位族叔透露。由此可見兩人關係之密切。

 

1929年,胡近仁在上海開了一家茶葉店———“程裕新茶號”,銷售徽州各地的名茶,但生意一直不景氣。這時有人給他出主意:你侄兒胡適是博士、北大教授,名滿天下,你何不利用一下他的名氣?只要胡博士肯為你做點廣告,何愁這茶葉賣不出去?胡近仁一聽,樂了: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呢?這點子實在高!於是,胡近仁給胡適寫了一封信,信中告知胡適,他決定將自己所賣的茶葉取名“博士茶”,由胡適做廣告代言人。胡近仁還擬好了一則廣告請胡適過目。廣告中説,胡適早年服用此茶“沉疴遂痊癒”,還説“凡崇拜胡博士欲樹幟于文字界者,當自先飲博士茶為始”等語。依照今天名人做廣告的標準來看,胡適點頭同意做此廣告實屬輕而易舉之事,以胡適當年的名氣,此廣告面世後必有奇效,“博士茶”很可能成為一種品牌,暢銷後也定能給自己和族叔帶來豐厚利潤。退一步講,勸人喝茶也沒有什麼壞處,即使廣告略顯誇張也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後果。但是,讓胡近仁意想不到的是,胡適一口拒絕了這件事。

 

胡適為此專門給胡近仁寫了一封信:“博士茶一事,殊欠斟酌。你知道我是最不愛出風頭的。此種舉動,不知者必説我與聞其事,借此替自己登廣告,此一不可也。倣單中説胡某人昔年服此茶,‘沉疴遂得痊癒’,這更是欺騙人的話,此又一不可也。”“至於説‘凡崇拜胡博士欲樹幟于文學界者,當自先飲博士茶為始’,此是最陋俗的話,千萬不可發出去。”

 

胡適拒絕給胡近仁做廣告並不是因為自私。胡適一生秉承“長留利息在人間”的人生哲學,不知幫過多少人,許多時候做了好事,別人還不知道。胡適不給胡近仁幫忙,也不是由於清高、愛惜羽毛。胡適出身“徽商”家庭,他從不認為做學問就一定比生意人高貴,他自己也曾為保險商、飯店老闆做過廣告。胡適之所以不肯為族叔代言這個茶葉廣告,是因為這樣做超出了他的底線。這個底線是什麼呢?胡適在回信中説得很明白:第一,所謂“沉疴痊癒”是欺騙人的話,也就是説這則廣告誇大功效,有虛假宣傳之嫌;第二,廣告中使用胡適名,“措詞甚俗氣、小氣”,“將來必為人詬病”,到那時再出來否認,反倒不利。基於此,胡適勸族叔“廣告只可説文人學者多飲茶,可助文思,已夠了。”

 

胡適並非不近人情,後來他還是為族叔的茶葉店做了“廣告”,只是胡適這次的“廣告”更“大氣”,更“高明”,不只是為族叔一個人做,而是為整個徽州的茶葉做“廣告”。1929年10月,上海立利圖書公司出版了一本36開本的《徽州茶葉廣告專刊》。該書採用銅版紙插頁印刷,印製精美,內有張群、方振武、胡適等政要名流的題詞。胡適不僅給該書題了簽,而且還做了一首詩來稱讚家鄉的茶葉:“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由此可見,胡適在代言廣告這件事上是有原則的,凡是對社會有益的事情,他大加宣揚;相反對於想借自己之名,做虛假廣告,欺騙消費者,哪怕是族叔,也絕不從命。做廣告可以,但不能以損害他人、整個社會和個人的人格操守為代價,這就是胡適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