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中的希特勒:從終極惡魔到最佳喜劇演員
編輯: 陳豪 | 時間: 2014-06-20 15:37:34 | 來源: 新週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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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希特勒還活著,他會成為一名單口相聲家,在喜劇界功成名就嗎?2012年在德國賣瘋了的那本《看誰回來了》,就講述了喜劇演員希特勒的奮鬥史:當年希特勒沒自殺成功,沉睡了66年之後,在柏林某處懵懂醒來。街邊售貨亭的老闆認出了這張全球聞名的臉,將他當成一位“天賦”極好的特型演員,麻利地介紹給本地一位喜劇星探。
Timur Vermes筆下的希特勒沒有辜負售貨亭老闆的慧眼,他馬上就能站臺表演。在現代元首的處女秀上,他本色十足地對穆斯林、墮胎、整形手術破口大罵,讓觀眾都倒吸一口冷氣。但很快,他的“表演”開始在YouTube上大紅大紫,德國各大媒體爭先恐後地要來採訪這位“瘋狂的YouTube希特勒”,著名的《德國畫報》則毫不客氣地將他稱為“大話王”。“你對阿道夫·希特勒的崇拜是真的嗎?”記者問。“只有在早上起來照鏡子的時候。”他這麼回答。
從1945年穿越而來的希特勒並沒有適應這個被穆斯林佔領、被女人統治的21世紀新德國。小報在不停地向這位喜劇界希特勒表達憤怒,大報則集體讚揚這位獨一無二的體驗派演員的“即興表演”——逼格高的評論員認為他是在“極其聰明地解構著現代道德規範”。很快,脫口秀節目就拋來了橄欖枝,緊接著就是躍入政界。但他只能在喜劇界繼續當他的希特勒——只有在這兒,他可以繼續肆無忌憚地發表他的納粹言論,還能擁有大批聽眾。
從二戰至今的70多年,人們沒少用希特勒找樂
其實,將希特勒設定為喜劇演員並非Vermes的原始創意。從二戰至今的70多年,人們沒少用希特勒找樂。網上到處是希特勒段子,電影界也沒少拿希特勒開涮。而如果你想嚴肅地拍一部希特勒個人傳記——比如上映于2004年,講述希特勒最後十二天的電影《帝國毀滅》,那麼你就等著它被重新剪輯成各種諷刺視頻塞滿YouTube:看看吧,希特勒因為朋友不肯陪他去火人節而暴怒,精神失常般地將怒火發泄在了他的Xbox上。
在紐約,段子手專門成立了“嬉皮士希特勒(Hipster Hitler)”小團體,沒事就替“潮人希特勒”設計一系列T恤,再給他畫上頗為娘炮的一身,讓他為男友夜不歸宿、酒館不賣給他自釀啤酒、今天係哪條基佬圍巾而煩惱。而那個著名的“長得像希特勒的貓”網站則貢獻出了希特勒的新昵稱:Kitler。德係左翼報紙Taz甚至專門建了個博客,挖掘和報道世界各地拿希特勒開涮的傢夥。
拿希特勒開涮並不局限于西方。2011年,孟京輝與劉曉曄就創作出一部歷史荒誕喜劇《希特勒的肚子》,講述了希特勒懷孕的故事。2012年倫敦奧運會剛開始,元首在精神病院裏主導了一場針對中國隊的金牌申訴。2013年,元首在指揮營裏來了首《江南Style》。2014年春晚剛過,希特勒就成了吐槽馮氏春晚的排頭兵。
最先為元首鋪設喜劇之路的是英國人卓別林。戰爭進行時,英國人就拿希特勒嘲諷本國的戰時新聞部。等戰爭結束,希特勒就成了喜劇藝人的包袱王:播出於1959年的喜劇《老兄,我沒事》中,希特勒式小鬍子沒少串場。持續播出於1965—1975年間的喜劇《不死不分離》中,主角阿爾夫·加內特的原型就是希特勒。而被稱為英式情景戲劇經典的《弗爾蒂旅館》中,專門用了一集來講“德國人”,其中的經典臺詞是“千萬別跟他們提二戰”,還找來脾氣糟糕、老派市儈的旅館主人模倣希特勒。上世紀70年代,希特勒甚至差點兒入選英國喜劇界的披頭士——六人團體蒙提·派森。
在德國人眼中,戰時的希特勒形象與戰後有天壤之別
雖然德國人不像英國人那麼善於嘲諷,但他們還是用希特勒給自個兒找了點樂。戰後德國出版的第一本書,就是一冊納粹政權笑話故事集。1949年,西柏林人欣賞了一齣名為“我是希特勒的小鬍子”的夜場喜劇秀,《明鏡週刊》給了它絕對好評:“希特勒在柏林舞臺的首秀,為人們帶來了發自內心的持久歡樂”——在剛剛從戰爭中獲得解脫的德國人這裡,嘲笑希特勒就是在表明立場正確。
1968年蔓延至全世界的學生運動後,喜劇演員希特勒的處境變得有些艱難:更加嚴厲地批判從希特勒、納粹政府,擴大到了投票給他的一代人。再用希特勒做笑料,會讓你像是在為納粹辯護。在德國,希特勒漸漸成了“不能説的人”,德國政府甚至將“不可為希特勒辯護,不得頌揚納粹政府”寫進刑法,違者將進監獄待上兩三年。就算是嘲諷希特勒,也極有可能被扣上“不尊重納粹受害者,企圖用笑話淡化罪惡歷史”的帽子。
不過,忠於希特勒的段子手是不會放棄的。1988年,第一個真正以希特勒為主角的諷刺劇《少年希特勒》出現在德國劇場舞臺上。匈牙利作者George Tabori在劇中想像了年輕希特勒與猶太小説家之間的一段友誼——正是這位猶太人建議他從政,並給他設計了個新形象。“如果不想總是被同一種論調噎住,我們就需要打破一些禁忌。”首演之後,Tabori表明瞭他的創作初衷。
在德國人眼中,戰時的希特勒是絕對領袖,是接受崇拜的神。戰後再看希特勒,覺得他不是人,而是禁忌,是反人類的魔鬼。從崇拜到禁忌,再到拿希特勒開涮,德國人需要一個過程。Tabori開始了這個過程,漫畫家Walter Moers加速了它。1998年,Moers出版了名為“拿希特勒開涮沒問題”的漫畫冊。在這個充斥著無政府主義的荒誕派漫畫故事裏,穿越到現代的希特勒與赫爾曼·戈林開展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情感旅程,專門在著名紅燈區雷佩爾街從事獨裁,並企圖從戴安娜王妃手中接管世界。
再之後,德國人就越來越放得開:嘲諷納粹時代的希特勒崇拜已經沒意思了,他們要拿現在依然崇拜希特勒的傢夥開涮。《看誰回來了》最搞笑的一章是希特勒大肆嘲笑一片混亂的國家民主黨——要知道,這群極右翼小夥伴一直把自己視為國家社會主義的真傳弟子。這一章節的靈感可能來自於一檔德式喜劇秀extra3:節目中,希特勒的配音在大聲咆哮著現代德國極右翼的低效無能。“這當然是送給新納粹的,誰讓希特勒依然是他們的精神領袖呢。”這是節目編導Andreas Lange的原話。
剛開始時,extra3總會收到大量投訴,但現在好多了。“關於動物和教堂的沒品笑話一定會獲得投訴——但用希特勒來搞笑,人們都懶得投訴你。”2008年,Lange本來還想讓他們出産的希特勒配音咆哮一下北京奧運會,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我們不想把希特勒像個小酒館裏的單口相聲演員那麼用——基於他的貢獻,這位大獨裁者值得有更為精準的用途。”
建立在嘲諷之上的“速成希特勒”,有點兒像速溶咖啡,味道有限
儘管並沒有打破任何禁忌,Vermes的小説仍可以作為一個信號:現在的德國人已經可以像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一樣,把希特勒當成個常用喜劇角色。如同德國歷史學者Klaus Casar Zehrer所説:“他曾經是我們心中的終極惡魔。現在他是我們心中的終極傻X。”
Vermes也承認,在寫書之前,他對希特勒的了解很片面。“大多數人知道的都只是一個建立在嘲諷之上的‘速成希特勒’,有點兒像速溶咖啡,味道非常有限。”《少年希特勒》讓他對探索真正的元首有了興趣:“這樣的希特勒不太常見:自負傲慢的同時,自卑到顧影自憐。如果一個詞就足以表達清楚而希特勒知道有三個詞都合適,那麼他會把這三個全用上。”
所以,儘管寫的只是一本喜劇小説,Vermes筆下的現代希特勒也並非僅僅只會滔滔不絕地噴射令人反感的納粹思想:“拿希特勒的住建構思來説,他認為現在很多年輕人需要房子,那麼政府就該多蓋一些。我們不能簡單粗暴地認為一句話非要是錯的,就因為它是希特勒説的。”他還會責難議會民主制,嚴正譴責新聞自由,並對65年過去後,德國的猶太人口比例跟1933年時一樣而感到無限快慰。但另一方面,他對於就業、食品標準以及城內飆車黨的抱怨,都跟現代政黨的各種宣言無縫契合。“這就是為什麼有些讀者覺得我筆下的希特勒太過真實:他跟普通人太像。”
2014年4月3日,《看誰回來了》英譯本由MacLehose出版社發行,《觀察家》對它做了詳細的長篇報道。這本在德國賣出140多萬冊的喜劇小説(其中包括它貴得離譜的精裝硬皮本,19.33歐元/冊),能否在英語世界繼續輝煌?在德國,一些評論家認為這本小説“有意淡化”了這位大獨裁者的罪惡——以讓讀者捧腹大笑的方式。另一些人則認為書中的諷刺並不高明:“一個平庸的笑話不知怎麼就大獲成功了。”
德匈混血兒、前幽靈寫手Vermes根本不把這些酸水放在眼裏:“書並不都是用來教育你、讓你變得更好——它還可以提出問題。”在這本書裏,47歲的Vermes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希特勒在1945年留下的那些東西,是否將會很快回來?“如果這本書能讓一些讀者意識到大獨裁者不配擁有如此高的辨識度,那麼我就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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