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文緣兩岸情(下)

泡泡文緣兩岸情(下)

 

海峽之聲網專稿(記者景艷,特約記者羅杜杜)古往今來,茶與文人似乎就有著不解之緣,它來自天地山水,清雅、淡泊、純凈、自然,恰合文人之心。“泛花邀坐客,代飲引清言。”的清逸與超脫,“一語道破紅塵事,一杯清茗傲王候”的氣節與豪邁,都能在一杯茶中展現。麗娜是一位文人,本有茶心,再加上常熟虞山炒青裏包含的風土人情,台灣凍頂烏龍蘊蓄的山高水長,她對茶的感受便有了別人沒有的表達。茶裏的文人和文人裏的茶,講究的就是一種和合之道。麗娜把那些心得融入到了她的創作之中,也融入到了日常的生活之中。

 

在台灣,有些人會對大陸人有一種偏見,麗娜有時也會遇到這樣的人。包括一些從事服務行業的人,原本對她挺客氣,可是卻會在知道她來自大陸的身份之後,態度發生180度的轉變。麗娜説,不能否認在台灣社會存在這種心態的是一種普遍存在,是台灣社會對兩岸婚姻家庭、當事人、對大陸社會認同有差距地方的小小體現。麗娜認為,大陸社會上確實存在著人的素養問題、社會的問題,包括很多由於經歷文革,100年戰亂後留在這個體制裏面的很多人性的問題:“我們作為每一個個體都不願意看都這些,但是整個社會就是這樣發展過來,必須要尊重發展的過程當中産生的種種現象。我也請大陸的朋友理解。譬如説,日據時代很多在台灣殘存著生活的痕跡,還有這種殖民思想,後殖民的影響。為什麼現在的台灣人有這樣一種隔閡,或者説不錯的地方,他們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就是因為想要去了解這個過程,所以産生了尊重。同樣的,我也覺得台灣的這些朋友或者是民眾不妨也以這樣的心態來尊重大陸發展的過程。放在家庭裏面,就是接受自己的另一半,他的原生家庭,他所受的教育,或者説他來大陸之後産生的間隔,變成了對方現在這樣一個人。我們身上帶著很多社會的痕跡,可能會有過一些情緒,甚至是一些劣根性的東西,彼此尊重,可能就問題沒有那麼複雜。現在我們兩岸婚姻群體已經産生第二代了。我兒子就説,從小他就知道他有兩個故鄉,他對這兩個故鄉都很熟悉,小時候是在台灣大陸生活,現在又到香港去了。他也有台灣的同學、大陸的同學、香港的同學,甚至還有國際的同學,他説我相處起來都很愉快。他自己講説像他們這一代要更開放,更多元,更國際化,不僅局限於是兩岸,大家面臨的問題幾乎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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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左前一為趙麗娜,後一為蕭方善

 

麗娜一直認為在台灣那段讀書的日子為她後來融入台灣社會打下了深厚了基礎。最初,她在台灣,總是被動地接受一些融入過程中的改變,而通過閱讀之後,她開始主動融入台灣的社會。她開始了在台灣島內的自助旅行,開始在尋訪古跡歷史的過程中拜訪名師大家,開始通過社區活動去結識朋友,開始通過孩子與老師、同學家長建立聯繫,在這個過程中,逐漸達成了一種與社會的和解:“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工作,就沒有進入這個社會的渠道,所能看到的就是電視,鄰裡也只是打招呼的關係,生活的圈子在那樣一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也就是方圓幾公里而已。通過閱讀之後,本來被動的生活就變成了主動去發現邊上的一些東西。所以,這幾年我就靜下來,放下一些成見,放下年輕人固有的想法,再去適應這個社會,然後孩子要去上幼兒園上學了,他們的教育也能引發我的一些思考,這些後來,在一二十年之後都慢慢回饋到我的生活中。開始是閱讀,後來又開始寫作,就是因為想要融入這個社會,在融入的時候很多想法就都出來了,要表達,就變成一個另外的生活軌跡了。至於説融入到何種的程度,我是覺得是後來的事情,這種感覺好比是我們孩子小時候背唐詩,當時根本不懂,但是等大了以後,那些唐詩裏的意象有了生活經歷以後都派上了用場,能理解了。”

 

麗娜在台灣的生活過程中發現,兩岸的資訊並不對稱,相互間的了解還遠遠不夠,多元的台灣社會常常會傳遞一些與大陸相關但又不合事實或不夠全面的訊息,在這個時候,麗娜很想告訴他們,大陸並不是這樣的,可是,在那樣一個輿論場中間,象麗娜這樣的聲音實在是太微弱了,於是,她開始訴諸於筆尖。漸漸地,麗娜開始有了自己文學圈、歷史圈裏的一票朋友。這點讓方善很驚訝:“我覺得這個很重要,我覺得這個可能也可以給其他的陸配一點參考。她那時候因為帶孩子,孩子小的時候,她必須在那裏住幾年,因為這是兩岸之間的一些法規的原因,那我在這邊工作,我沒有辦法去陪她,那她除了小孩子之外,小孩子還小,也沒辦法跟他溝通,還好那時候網絡方便一點,一開始就是從網絡去聯繫,然後她一個人當背包族,所以她台灣去過的地方可能比我還多得多,我都不知道她喜歡這些文學的,歷史的,這些文化上的東西,所以她就去找,她主要就是她有自己想要去走的方面,她有自己去接受,自己去經營,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這二十幾年來都是這樣相處的。

 

2003年,為了孩子的教育問題,趙麗娜又回到了自己魂牽夢縈的故鄉常熟,看到常熟一路的發展軌跡,夫婦倆對孩子在常熟熱愛教育充滿信心,事實也印證了這一點,兩個孩子的成績一直非常優異,名列全市前列,兒子還考取了香港科技大學。二十多年前,麗娜初到台灣,讓她最感驚訝的是台灣的高速公路,台灣的便利超市,因為,那個時候,常熟的發展還沒有達到那個層次,有趣的是,之後的每次回常熟,她都能發現常熟的變化,而經歷了多年之後,當她結束與先生兩地分居的生活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這片曾經熟悉的故土也已變得陌生,她同樣需要以一種努力將自己從邊緣拉回原點:“就是一下子,發展得太快了,我是1994年離開,一二十年間,在家門口就能夠買到台灣的東西,然後家門口有那麼多的台灣人,到那邊又碰到這麼多的遊客,都來自故鄉的,都是一些生活的細節,它是瞬間就變化的,社會發展的速度令人訝異的。但是我這20年來,來來去去到台灣,反而台灣變化得不是那麼大。在台灣融入的差不多了,回到大陸發現它也變了,很多的物質的條件也變了,價值都變了,然後又要反過來融入,在這個轉變的過程當中,總是一個很邊緣人的角度,可能對寫作而言,這個角度還蠻好的,可以去體驗,去表達,但是對真正的生活還是蠻挑戰的,因為不在這個社會的主流的視野裏,所以,在此我也呼籲,需要重視兩岸婚姻家庭的當事人,以前這個群體像隱形的,不被看到的時候很多問題只能自理,現在至少我能跟您這樣的海峽之聲等等做這樣的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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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桑活動:第四屆浙臺文化節

 

一次偶然的機會,2007年,浙江省文化館的領導找到了麗娜,讓她幫忙策劃一個以民俗民藝為主題的浙臺文化活動。她當即策劃並實施了一個大陸赴臺考察花蓮、台東地區的原住民豐年祭活動。活動非常成功。此後她又多次組織策劃跨海交流活動,交流的範圍從書畫、民俗民藝、傳統戲劇等發展到收藏、文創、兩岸産業對接等方面。這一位嫁到台灣後從來沒有從事過有薪水工作的文化人在另一方面找到了人生的價值:“第一次是浙江省群眾藝術館委託我做一個兩岸的民俗文化交流,那我就要去拜訪很多的單位,包括的現在的台北故宮博物院,中研院等,都是後來文化交流裏面拜訪。我現在的很多朋友在學界、文化界、藝術界,融入的過程還是從工作當中來的。”

 

2010年,趙麗娜將常熟中青年書畫家的百幅精品引進台灣,在台北市議會畫廊成功舉辦了“傳承虞山派”書畫交流展。2011年,趙麗娜邀請台灣最專業的文獻、版本、目錄專家來到常熟,組織了以善本藏書為主題的“海峽兩岸鐵琴銅劍樓藏書論壇”。自2007年創辦漢桑文化後,2012年,趙麗娜又在台北發起成立兩岸創意城市文化推廣協會並擔任副理事長,並且在台北設立漢桑文化工作室,在常熟和台北之間整合起文化溝通的平臺。2013年虞山鎮明暉社區的“趙麗娜工作室”正式掛牌,2014年她與南京藝術學院合作創辦了兩岸文創研習所。2015年底成立常熟兩岸書院,隨即又參與舉辦了中華傳統文化家風家訓論壇。在一系列活動中,麗娜不僅認識到了很多兩岸文化界的高層人士,也在活動中成就了自己的事業。回想自己的一路走來,她很感慨:“我記得蘇東坡有一句詩叫‘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他是25歲的時候寫的,和我去台灣生活的年紀差不多,很多年以後,我覺得確實是這樣。生活是要有一個過程的,在這個過程當中有時候太用力也不好。如果把生活中辛苦的一面,兩岸關係對陸配的影響這種東西很用力的記在生命裏,於事無補。我會很深刻地去儘量理解社會,但不會用力去記住這些東西或者説去表達這些東西。舉個例子,一開始的時候,我們有個鄰居,她經常來問我關於大陸的種種,她其實很難了解大陸有多大,有時候她問話的方式可能會傷害到我,她就經常會問:這個大陸有沒有?慢慢地,就知道她其實就是很普通的一種問候。很多年之後我又回到大陸生活,經常會回台灣,我都會到她的早餐店去吃個早餐,她看到我會説:你回來了。以前,她問話的方式是把你當成一個外來者來問,很多年以後,她把我當成了這裡出去的人。這個蠻有趣的,我會會心一笑,像類似這種事情很多很多。在生活當中,我常常會糊塗,到底這個語言、飲食是大陸的還是台灣的。因為太日常。兩岸來來去去20多年,味覺、對事物的敏感度,都已經融合的很多,所以沒有那麼大的差距。”

 

“陸配家庭現在可能有三四十萬,這個群體可能是一個金字塔形的,底下有很大的數量的人在真正面臨生活的選擇,中間可能是中産階級,還有更高的,未必是兩岸,可能是國際化的人。當我們這樣的婚姻家庭裏面在面臨生活選擇的時候,譬如説民生方面的就醫、買房、孩子教育的時候,讓我們選擇産生猶豫的地方或者感到無奈的地方,這個就是兩岸人民生活上最關注的問題,我們是直接知道的。所以我現在也在做社區的公共文化部分,做一些服務,其實就是把在台灣生活時候的一些理念引進過來,在地地做一些培育跟發展。我們推出了一個人文客廳計劃,現在跟民政部的海峽兩岸婚姻家庭服務中心也有合作,就是用文化綿柔的力量去彼此能夠融洽的相處。兩岸關係歸根結底還是家庭的、個人的,如果説大家都是很和睦的,那可能就是社會會沒有那麼多隔閡。”

 

泡泡文緣兩岸情(下)

 

在先生蕭方善嘴裏,麗娜有點文人的愚頓與執著,也正因此,成就了她的真誠與純凈。相比于其他的大陸配偶,麗娜對現實中大陸配偶普遍感受到的生活層面的壓力感知甚少,在相當長時間裏,也幾乎沒有參與台灣大陸配偶的活動,而當她真正開始接觸這一群體的時候,她便將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傾注到了她們身上:“雖然嫁過去21年,並沒有感知到這個群體,並沒有參與到這個群體。到了前年,因為跟民政部的海峽兩岸婚姻家庭服務中心做一系列的兩岸交流活動,甚至是婚姻家庭的輔導活動,我才從方方面面了解到這個群體這麼龐大,原來有這麼些生活上的需求跟精神層面的需求。我告訴自己,不管我生活得怎樣,我都是其中的一員,我們身上都擔負著同樣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家庭生活跟兩岸是綁在一起的。每一個政策的制定開放回饋到我們個人的生活上都會有一些影響。陸配在融入台灣的過程中有一個爭取權益的問題,但是我認為在這個基礎上,可能更重要的還是要一個社會的認知,價值觀的認同,台灣社會應該要給這些很了不起的女性,離開自己原生家庭來到一個陌生的社會生活的女性,給她們更多的認同。我覺得真的有很大的空間。同時,我們作為團體當中的一員如何去真正了解台灣的社會、台灣的文化人情世故,真的要花心思去經營,素質的提高、人文的提高,社會也需要給我們一些更多的認同。”

 

先生蕭方善雖然是台灣人,但是現在在大陸呆的時間往往比麗娜還要多,多年來的大陸生活體驗,讓他的內心早已把常熟當作了第二個故鄉,他的表達方式與在地的契合度更讓麗娜佩服驚嘆:“文化交流這一塊還有很多可以發展的,因為兩岸的交流很頻繁,大陸的經濟發展也已經很好了,我相信習主席一直在有類似的應該要發展文化方面的提高文化素質,兩岸的交流要更密切、頻繁,所以我想我們可能會在這些方面做一些擴大吧。”

 

都説時間是最好的砂輪,可以打磨出不同的人生,同樣的,它也可以將彼此對立衝突的棱角打磨成相處圓融的弧形。生活在海峽兩岸的兩岸婚姻當事人,他們需要經歷的磨合要比一般家庭更大一些,他們所擁有的世界也許同樣會比一般家庭更寬廣一些,對於他們而言,台灣和大陸,兩岸都是家,兩岸關係的陰晴圓缺直接影響著他們的現實生活,如果兩岸關係能夠和平穩定地向前發展,兩岸的相關政策能夠更加開放友善,相信一定能夠給予他們更多的信心,用更積極的態度去處理種種難以回避的困頓,隨喜而喜,且行且歌,明天一定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