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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站上舞臺 在浪潮中前行
2025-01-23 09:23:48來源:北京青年報編輯:劉欣

 

 

 

 

 

  辭舊迎新之際,影片《小小的我》以高討論度、高口碑躋身元旦檔票房前列。在這個關於腦癱患者的動人故事中,我們驚喜地看到易烊千璽的突破,更加驚喜地發現其背後的女性創作者。

  回首2024年,各大平臺的電影榜單上,女性導演的作品頻出,在電影這一長久以來由男性主導的領域中,賈玲、尹麗川、邵藝輝、楊荔鈉、楊圓圓等女性創作者開闢出一條少有人走過的路,讓我們看到無數更鮮活的女性形象,也觸及到更廣泛的社會議題。

  雖然影評人毛尖曾在2024年度演講中提到,這是“女性為自己鬆綁的一年”,但2024年中國內地電影市場總票房425.02億元中,女性作品的票房佔比不足15%,前路漫漫。

  顯然,當女性走上舞臺之後,未來該以怎樣的姿態留在舞臺上,是整個行業必須面對的,也是我們值得期待的。

  內容:

  創造規則,打破邊界

  在2024豆瓣年度電影榜單的卷首,用“突破景框、顛覆規則”概括了全年女性影像,其中《熱辣滾燙》《出走的決心》《好東西》這三部影片,無疑最能體現“突破”和“顛覆”的過程。

  《熱辣滾燙》自2024年年初上映起,就伴以超高的討論度。影片中,我們目睹了杜樂瑩(賈玲飾)通過打拳,從討好型人格變成一個面對前男友(雷佳音飾)邀約説出“看心情吧”,然後徑自離開的自我意識覺醒的女性。相較于原版日影《百元之戀》,這是非常符合時代語境的本土化改編,拳擊只是載體,找到自我才是目的。戲裏的賈玲用身體“奇跡”幫助角色完成了從客體向主體的轉變,戲外的賈玲也經由這次蛻變迎來了全新的事業高峰。

  到好萊塢監製美版《你好,李煥英》、參加巴黎奧運會開幕式、去米蘭看時裝秀、成為商業品牌代言人、籌備自己的第三部影片《轉念花開》……《熱辣滾燙》之後,賈玲看似在公眾視野中消失了,其實她只是從喜劇、綜藝的舞臺轉向了自己更熱愛的創作。她用實際行動鼓舞觀眾,去做自己人生的主宰。

  年中上映的《出走的決心》將鏡頭對準更現實的層面,影片相較于原型故事已經溫柔了許多,但卻更能有效地聚焦創作者的表達內核——“娜拉為何出走”。

  導演尹麗川曾在採訪中提到,李紅(咏梅飾)這個人物身上集合了很多女性的縮影,她既是單一的個體,也代表了一個很普遍的群體。來自原生家庭和丈夫(姜武飾)的擠壓是最容易被看到的,而母職才是女性更深層次的困境。

  故事中,女兒(吳倩飾)對母親的態度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從小目睹母親為家庭的付出,因此支持母親為自己而活;另一方面,當她在面對事業、育兒、家庭等多重壓力時,又希望母親能幫忙分擔,給予自己更多的支持。這種以愛為名的索取,與家庭中男性成員的“隱身”,共同構成了女性的“系統性困境”。李紅的好友馬婕(馬蘇飾)也因此沒能過上想像中灑脫的退休生活,這才是李紅最終決定出走的原因。

  現實中,李紅的原型人物蘇敏正在積極推進離婚,她未來的生活仍然會“走在路上”。而對於片中李紅的獨白:“我就想出去看看,看看日子還有沒有別的過法”的提問,年末的《好東西》或許給出了另一種答案。

  導演邵藝輝借王鐵梅(宋佳飾)之口講出“悲慘敘事並不能改善女性處境”,所以影片用幽默且犀利的臺詞表達了對當下諸多議題的思考。在片中,男女關係、閨蜜關係、親子關係都在被重塑。單親媽媽的故事不再沉重,原生家庭的傷害可以被治愈,小孩子能和大人坦誠交流。女性擁有掌控自己生活的權利,男性則成為敘事中的“客體”。《好東西》創造了一個近似女性烏托邦,但好像又觸手可及的新世界。

  片中,小孩(曾慕梅飾)問:“女孩應該怎麼打鼓?”小葉(鐘楚曦飾)答:“你怎麼打鼓,女孩就怎麼打鼓。”這就是新世界的規則——先肯定自我,再打破陳規,而後書寫全新的篇章。

  《熱辣滾燙》《出走的決心》《好東西》三部影片共同構成了女性導演在表達方面的深度,2024年的其他女性作品則代表了她們所觸達的廣度。

  張裕笛導演的《倒倉》將傳統京劇與青春成長相結合,“倒倉”既是戲曲演員在變聲期的必經之路,也是少年們在面對未來時的迷惘。故事在對傳統的繼承中突破,男可扮旦角,女可唱老生,每個人的人生都由自己掌握。周莉亞、韓真執導的《只此青綠》將舞蹈詩劇這一小眾藝術推向大眾市場,利用鏡頭、實景、特效等電影手法讓更多觀眾認識了天才少年希孟和他筆下的《千里江山圖》,影片也呈現出一幅鮮活生動的北宋人文圖景。在楊圓圓導演的紀錄片《女人世界》中,跳著Cha-Cha的美籍華裔老年舞團,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自信、明媚、積極的生命力。影片用“她92歲,仍年輕”形容舞者余金巧,既有曆盡千帆後的無畏,也有活在當下的愜意與灑脫。

  年末,《小小的我》用平等視角呈現腦癱患者的生存狀態、家庭關係和情感需求,這個項目最初源自編劇遊曉穎和監製尹露,導演楊荔鈉此前鮮少拍攝以男性為主角的故事片,更偏向用藝術電影的方式展現不同代際間女性的關係,《小小的我》無疑是一個不小的突破。影片採用青春片的敘事模式講述現實故事,結合楊荔鈉擅長的影像手法和意向表達,為2024年的女性創作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市場:

  商業可能,亟待突破

  《小小的我》讓我們看到一位以藝術電影見長的女性導演,在商業市場中的可能性,但整體來看,女性導演在這方面的處境並不樂觀。

  隨著《熱辣滾燙》以34.17億元問鼎年度票房冠軍,賈玲成為影史第一位得此殊榮的女導演,也是內地導演票房榜前十名中唯一一位女性。她執導的兩部影片均在春節檔上映,票房總計88.3億元,豆瓣評分分別為7.7(《你好,李煥英》)和7.5(《熱辣滾燙》)。對於“大檔期+商業片+新導演”這樣的配置而言,賈玲無疑取得了一個極為優異的成績。

  《好東西》在去年11月末一經上映便引發極高的討論度,貓眼預測票房從1億元一路飆升至7億元,最終以7.13億元的成績位列年度第13位,9.1分的高口碑也讓影片榮登豆瓣年度華語電影之首。在2024全年總票房下降22.6%的大環境下(根據電影局統計數據),《好東西》的市場表現雖然與口碑不甚匹配,但仍算合理。但除了以上兩部影片外,其他女性導演的作品仍處於“冷門佳片”的範疇。

  2024年,中國內地電影市場總票房425.02億元,其中女性導演取得的票房總計49.54億元,剔除《熱辣滾燙》和《好東西》,其他影片的票房總和僅為8.24億元。此外,2024年上映新片共計497部,但在票房排行前200的影片中,女性導演的作品不足10部,《倒倉》《女人世界》均不在此列。

  女性導演作品的低市場表現與女性議題的高討論度並不相符,大多數女性導演仍然處於困境之中,而這一現象也並非為內地電影市場所獨有。美國聖地亞哥州立大學電視電影女性研究中心的最新研究顯示,在北美票房最高的250部電影中,女性導演僅佔16%,在100部最受歡迎的電影中,女性導演作品僅佔11%。格蕾塔·葛韋格、簡·坎皮恩等導演的成功,並沒有為更多女性創作者帶來機會。

  電影《夾縫之間》的片名很適合概括女性創作者當下的處境,影片本身也處於這一境遇之中。該片導演郭大路雖然是男性,但監製、出品人、製片人、主演都是陶昕然,因此影片帶有鮮明的女性視角,對留守兒童的關注也極為真誠,但影片在去年11月初上映後僅拿下76.8萬元的票房。雖然在劇作和視聽方面,《夾縫之間》都存在瑕疵,但豆瓣7分的評價足以證明它不該以這樣的票房成績慘淡收場。

  《小小的我》上映後,票房始終和同檔期的《誤殺3》不相上下,但兩部影片的豆瓣評分有很大差距。如何“叫好又叫座”不僅是女性導演需要突破的瓶頸,更應該成為所有電影創作者的前行目標。

  未來:

  浪潮捲起,路在何方

  豆瓣電影的年度總結以“當她們捲起浪潮”為題,在最受關注導演一欄中,女性佔一半,與男性勢均力敵,讓2024年成為女性敘事的新紀年。然而,從即將到來的春節檔來看,已定檔的六部影片均為男性導演作品,而在2025年的待映影片中,女性導演的作品僅有五部。

  其實,在國內外各類電影節展和創投平台中,女性導演的佔比並不低,有的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比如陳劍瑩的《海邊升起一座懸崖》獲得第75屆戛納電影節短片金棕櫚獎;耿子涵的《小白船》入圍第76屆戛納電影節導演雙週單元,並獲得第7屆平遙國際影展費穆榮譽最佳導演;白雪的《過春天》入圍第69屆柏林電影節新生代少年單元,並獲得第2屆平遙國際影展的最佳影片。

  但是,女性導演想要真正“捲起新的浪潮”,必須要走進商業市場。就像影評人毛尖將《好東西》與上野千鶴子相類比,雖然上野千鶴子與波伏娃之間有極大差距,但“上野的話語能進入所有雞零狗碎的生活空間,因此能掌握更多群眾”。《好東西》正是電影市場中的上野千鶴子,邵藝輝用生活化、輕量化、娛樂化的情節,讓嚴肅議題“直接訴諸行動,也就獲得更便捷的傳播度和適用性”,這同樣是《熱辣滾燙》躋身2024年全球電影票房榜的意義。

  困難在於,在當下的行業環境中,節展創投是新人導演最便捷的入行路徑,但對大眾市場而言,節展影片與觀眾需求並不適配,也很難在現行的電影發行規則中準確觸達目標群體。這就讓從電影節展走出來的導演,無論男女,都較難走進商業市場。一方面,這些導演自身更注重自我表達和影像敘事,對於商業電影的表達方式並不全然認同。另一方面,節展影片的製作成本較低,商業電影的投資體量大,二者的運作模式不同,投資方為了降低風險,自然更傾向於選擇有商業片拍攝經驗的導演。

  另一條路是以市場為導向的“傳幫帶”,成熟的商業電影人與新人導演之間形成“一對一”的精準“幫扶”。比如,陳思誠監製的《誤殺》系列,“三部曲”分別由柯汶利、戴墨、甘劍宇執導,其中柯汶利是《默殺》的導演,戴墨是電影版《三大隊》的導演,二人還共同執導了網劇版《唐人街探案》。2023年席捲暑期檔的《消失的她》,導演崔睿、劉翔同樣是陳思誠麾下成員,幾部影片的票房總和約85億元,兼具市場與話題。

  女性導演想要打破“叫好不叫座”的困境,既需要突破自我,像《小小的我》一樣,在個人表達和商業類型之間尋找平衡,去擁抱更大的世界;也需要有更多投資人、製片人跳出固有認知,重新審視女性導演的創作維度,于舊遊戲中掙脫,為當下的電影市場提供更多元化的視角。

  《人·鬼·情》的導演黃蜀芹曾説過,“女性電影就是在人們習慣坐北朝南的房間裏,開一扇向東或向西的窗”。雖然當下的社會語境還沒有完全認同這扇窗,但就像香特爾·阿克曼的《讓娜·迪爾曼》在問世47年後以黑馬姿態問鼎《視與聽》雜誌影史百大榜單。時代浪潮勢不可擋,女性導演一定會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舞臺上,與男性導演共同完成新一輪的精彩表演。《好東西》中,王鐵梅寫過這樣一句話——正是因為我們足夠樂觀和自信,我們才能直面悲劇。相信未來定會“轉念花開”,因為我們“還有明天”。(筱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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