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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與劇之間:如何“跳”出好故事
2025-05-28 09:44:29來源:光明日報編輯:劉欣

《沉沉的厝裏情》劇照

《沙灣往事》劇照

《醒·獅》劇照

  作為舞蹈與戲劇的融合體,舞劇既要能“舞”,也要有戲。然而,舞蹈與戲劇在藝術本質上並不天然契合——舞蹈偏于抽象、抒情與感性,依賴動作與節奏傳遞情緒;而戲劇則重於具象、敘事與理性,強調人物、情節與因果關係。當它們被納入同一結構,創作者就不得不面臨這樣的問題:舞太多,劇不清,觀眾只能借助節目冊和字幕等説明文本來拼接劇情線索;而當敘事成為主導,舞蹈又有被簡化為劇情“傳話筒”的風險,失去身體語言本應具備的自由性與詩性流動。如何在身體行動與敘事推動之間建立有效的“翻譯”機制,以實現舞與劇之間的動態平衡,是當前舞劇創作的核心命題之一。

  文本、視覺與舞蹈是構成舞劇的三個維度

  文本、視覺與舞蹈是構成舞劇的三個維度,其中蘊藏著舞劇的敘事路徑與美學邏輯。只有這三者協同,才能讓舞劇成為一種兼具敘事與審美張力的現代舞臺藝術。

  文本(或故事),往往是觀眾進入舞劇世界的第一個通道。對於一部沒有臺詞的作品來説,文本的“可識別性”至關重要,它能降低理解門檻,也能為舞蹈的抽象表現創造承載空間。近年來的許多出圈作品,無論是取材自古典文學的《紅樓夢》《李白》,還是立足紅色題材的《永不消逝的電波》,都選擇了觀眾熟悉的敘事資源作為創作基礎。這種“已知”的故事框架,使得舞蹈可以不再承擔“講清楚”的任務,而是集中力量去表達人物的心理與命運的暗流。這也正是舞劇最獨特的優勢之一:它不是“講”一個故事,而是通過身體,把故事轉化為感受,傳遞給觀眾。文本在舞劇中不是劇情的綱要,而是情緒的引線,為“劇”的講述提供最大程度的開放性與包容度,為“舞”的表達預留出更為自由的空間。

  視覺作為敘事的另一語言,使得舞劇在“看”與“懂”之間建立起情感的橋梁,也為‘舞’與‘劇’之間的互譯提供了形象而流動的仲介。現代舞劇的劇場不再是鏡框式的容器,而是一個可以變形、呼吸、感知聯動的場域。舞臺設計不僅承擔美學功能,更具有結構性,在某種程度上,它可以決定故事的展開方式,人物的出場邏輯,以及情緒的流動節奏。舞臺空間自身會説話,燈光調度製造節奏,影像甚至介入結構,成為情感和思想的外化手段。《只此青綠》之所以令人難忘,正因為它用水墨意境構建了整部作品的情緒氛圍,“千里江山圖”不僅是文化背景,更是舞臺空間本身。主創團隊將研墨、鋪紙等繪畫細節提煉為舞蹈動作,空間布景與身體運動緊密編織,讓觀眾仿佛步入一幅緩慢鋪展的畫卷。這種“意境型敘事”不依賴情節推進,更多的是引導觀眾在視覺中自我“補全”意義。同樣,閩南風情的《沉沉的厝裏情》結尾處,舞臺上閩南古厝院墻的緩慢位移,隱喻主人公人生記憶的重組與回望,場景空間的變化即是敘事結構的變化。

  儘管文本與視覺為舞劇提供了理解與沉浸的路徑,真正賦予舞劇獨特藝術氣質的,仍然是舞蹈本身,它是舞劇敘事中最具現場能量與審美張力的表達系統。過去我們常説舞劇“拙于敘事”,問題的關鍵在於是否能找到適配的敘事語法。隨著身體語言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作品開始用動作關係、動態節奏與空間走位描繪人物心理與情感軌跡。其中,不是人物被交代清楚了,而是他被觀眾讀懂了。如《李白》中,舞者在“月下獨舞”中所傳達的孤獨、浪漫與掙扎,幾乎不需要任何劇情背景,就能成為觀眾的情感共振點。而《沙灣往事》則通過身體動態的反復糾纏逐層遞進,人物的情感、犧牲、掙扎都在動作關係中得到清晰呈現。這些作品的成功,不是靠“看懂”,而是靠“感通”,始終保持著舞蹈語言的主導地位,以舞蹈的感召力賦予舞劇魅力。

  提升題材現實觀照度,拓寬與觀眾的共情路徑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創作者意識到,舞劇不僅是舞蹈藝術的延伸,更是融合身體、視覺與敘事的劇場表達,應運用一種可供現代觀眾共鳴的複合型敘事方式。舞劇創作者們不再僅以編舞為核心,而是從“講述什麼”與“如何講述”兩個層面,重新思考舞劇的構成方式。

  拓展題材,讓舞劇進入更加豐富的現實語境。從傳統歷史人物、紅色記憶、非遺到都市生活、青春敘事、女性成長……舞劇創作者不再局限于經典文本,而是轉向更具當代性與個體感的敘事資源。這種打開邊界的創作策略,不僅增強了作品的現實觀照力,也拓寬了觀眾的共情路徑。如廣州歌舞劇院創排的《醒·獅》,並非泛泛地“弘揚民族精神”這一宏大主題,而是通過兩個少年藝人的成長與覺醒,將“南獅舞”這一程式化的民間舞語匯轉化為身體經驗與時代記憶的共鳴。其中,歷史不再是一種被告知的情節背景,而是被動作喚起的情緒氛圍。

  與題材拓展相輔相成的是舞劇語言系統的多樣化構建。在身體表達上,當下舞劇向著多舞種交織、多媒介融合的方向發展。民間舞的豐富、古典舞的婉約、現代舞的張力、街舞的動律,甚至戲曲元素也被越來越多地融合進舞劇之中。這不僅是風格的雜糅,更是一種敘事語法的重組:不同舞種的動作邏輯與節奏機制在結構上形成互補,賦予舞劇更具層次的表達空間。《醒·獅》中,南拳、英歌、鼓陣等民間舞蹈形式被系統化地嵌入舞劇結構,成為推動劇情、塑造人物、激發情感的關鍵節點,而非元素拼貼。當舞蹈超越了表演段落的裝飾性功能,成為情緒“事件”的發生機制,觀眾不再只是看動作,更在動作中感知意義。這種情感激發的機制,正是舞劇區別於文學與影視等其他敘事形式的獨特之處。

應引領大眾審美、尋找契合媒介傳播的新方式

  近年來,舞劇經歷了從小眾藝術形式逐步走入大眾視野的過程,很多作品甚至一躍成為演出市場的現象級“爆款”。當舞劇逐漸突破小眾藝術的圈層邊界走向大眾,也意味著它必須為不同背景的觀眾提供多重切入點。

  創作者應看到當下舞劇觀眾的多樣化需求。有的觀眾希望看到故事清晰、動作漂亮的舞劇,期待舞劇講好一個完整的故事。有的觀眾更在意舞蹈本身的意境與美感,對他們來説,舞蹈的動作設計、情感表達遠比劇情本身重要。而隨著短視頻平臺的興起,很多年輕觀眾是通過某一熱門舞段“入坑”的,他們則更習慣於碎片化、場景化的美學體驗。與此同時,專業觀眾的目光則更為嚴苛。舞者、評論人及藝術院校的專業群體,關注的焦點早已超越故事本身,更在意舞蹈語言和藝術語境的深層共振。

  舞劇當然不能只是為“懂舞”的專業觀眾而作,更需要回應大眾審美習慣、媒介傳播路徑和文化消費心理。一些舞劇選擇以字幕、投影甚至片頭視頻等方式進行背景信息的鋪墊和解釋,用現代劇場技術為表意開闢了新的可能。但是,外置敘事雖能迅速提供情節線索,卻也容易削弱舞蹈語言的主導性表達。面對觀眾,創作者必須在抒情與敘事、抽象與具象、身體與文本之間靈活遊走,在參照已有欣賞習慣的同時,主動引導觀眾進入舞蹈的審美邏輯。畢竟,舞蹈藝術的審美教育功能之一,便是通過不斷呈現富有層次、節奏與情緒張力的身體敘事,讓觀眾讀懂動作、傾聽身體。

  舞蹈沒有臺詞,卻充滿情緒;沒有對白,卻自成節奏。其實,舞劇講好故事的關鍵,並不在於是否完整講清楚所有情節,而在於是否建立起一種屬於自身的敘事結構與表達策略。通過身體、空間和視覺等多重語言,達成情緒傳遞與思想溝通的共振。舞劇真正擅長講述的,是升騰于身體之中的故事,是從動作中流淌出的情緒,是在視覺節奏中暗藏的情感線索。舞劇創作應該擺脫“像不像劇”的外在評判框架,轉而在“舞”與“劇”的動態關係中,探索屬於自身的敘事邏輯與藝術語法。

  優秀的舞劇作品不一定能令觀眾看懂所有的情節,但一定可以讓觀眾看得見美、看得見情感與身體的力量,看得到作品在自己內心世界的投射。真正的藝術,正是通過激發觀眾的感知力、想像力與思考力而得以最終完成的。

  (作者:劉冰,係中央戲劇學院中國戲劇文化發展戰略研究中心科研助理、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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