甌劇《張協狀元》劇照 資料圖片

贛劇《李邇王》劇照 史港澤攝/光明圖片

曲劇《魯鎮》劇照 資料圖片

  近期，第32屆中國戲劇梅花獎評選結果揭曉。獲獎演員中，有不少出自台州亂彈、柳子戲、蒲劇、婺劇等地域性很強的地方劇種。地方劇種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豐富性與多樣性的立體展現，承載著中華民族古老的文化基因、鮮活的風土人情，傳承了中國戲曲獨特的方言聲腔、豐富的表演形態。面對地方劇種在發展過程中遭遇的演出市場萎縮、人才流失等困境，多個地方戲演員攜他們的代表作成功“奪梅”，再次昭示出優秀劇目對劇種的重要作用——唯有保持高品質的劇目創作，做精做好地方戲特色，才能為劇種博得更大的生存發展空間。

  激活經典 煥發時代新意

  經典作品具備跨時代的認知度，其故事框架、人物形象往往已經形成大眾記憶，觀眾接受劇情的門檻較低。經典作品還飽蘊著深厚的母題價值，賦予故事巨大的延展性，提供了創新改編的空間。因此，經典作品改編常被作為地方戲創作的抓手，這一過程中，須找準經典與時代的契合點，用與當代社會相適應、與現代文明相協調的思辨性眼光，挖掘劇目所飽含的豐富人性與深刻哲理，使之與當代觀眾心意相通、情感共鳴。

  《張協狀元》既是南戲經典，也是甌劇新作。該戲由南宋時期溫州九山書會才人編撰，是唯一完整保存下來的南戲，也是中國迄今所發現最早的、保存最完整的戲曲劇本。古本通過講述書生張協在中狀元前後的不同境遇，展現複雜人性。儘管故事已經演了幾百年，人們卻依然津津樂道于甌劇新作的改編與演繹。改編版中，張協不再只是一個自大、虛偽的形象，而是一個在社會壓力下不斷反思和自我批評的人物。為了演好“張協”，演員方汝將寫下近萬字的人物分析，從三個層面塑造人物：從“本性現實”到“被迫自省”的富有變化的立體“張協”；在榮華富貴面前陷入感情和名節抉擇的“張邪”；以及將四功五法“玩”出新意，舉重若輕讓觀眾在笑聲中體悟人生況味的“張諧”。該版中，舞臺回歸最古樸的空臺，完全以表演為核心，全劇使用了6種傳統聲腔又融入現代音樂元素，古韻新聲彰顯甌劇魅力。這部新作從都市舞臺演到鄉村廣場，從國家大劇院演到巴黎吉美博物館，廣受好評。

  梨園戲《董生與李氏》由福建省梨園戲實驗劇團首演于1993年，歷經三十餘年不斷打磨與傳承，已成為梨園戲經典之作。該劇改編自當代農村題材小説《烏鴉》，卻將背景移至古代，通過“監守自盜”的荒誕情節，批判封建禮教對自然人性的壓抑。2004年，在新編該戲精品版本時，導演盧昂明確的重要原則即“彰顯梨園古戲之本體特色，弘揚古典藝術之時尚品格”。創作團隊將劇情聚焦于傳統“呆氣文人”董生在突破桎梏生命的禮教過程中體現出的最激越、最本質、最強悍的人性。該版中，董生與李氏最終的“逾矩”與“落敗”既是人性真切寫照，又充滿令人回味無窮的機趣與反省。該戲不但在全國巡演、赴歐洲巡演，還被攝製成了數字戲曲電影。

  注重科技賦能 融合跨界藝術

  在傳承發展過程中，許多地方戲劇目都是在堅守劇種本體特徵的前提下，融合多種藝術形態和科技手段，重塑和豐富了本劇種的表現樣式，進而引發當代觀眾的審美共鳴，實現了破圈出圈。

  贛南採茶戲《一個人的長征》借助當代舞臺科技，以獨具匠心的舞臺設計創造了全新的劇場體驗。該劇舞臺上的一草一木、一墻一物、一弦一柱甚至是日月星辰，都被賦予了表情和生命，成為“另類演員”參與敘事。如門前那排綠樹，作為可移動的道具，既能在男女主人公間表情達意，又能在壞人追來時供人物閃躲，還能在主人公懷念年少美好時光時“趕來”增添似水柔情，讓人眼前一亮。舞臺科技的運用拓展了地方劇種的舞臺表現空間，為戲劇增添了想像空間，使其更具表現力和感染力，提升了觀眾的代入感和沉浸感。

  此外，一些地方劇種在秉持傳統技藝與風格的基礎上，通過與不同藝術門類的碰撞與融合，拓展表達邊界，為舞臺注入生機、使表演愈加鮮活，契合了當代觀眾的審美需求。如曲劇《魯鎮》即打破其傳統聲腔的局限，在祥林嫂的《天問》唱段融入歌劇花腔，豐富了人物的情感表達。《一個人的長征》則通過融入原生態唱法的大余山歌，烘托了花姑淳樸的鄉野氣息；通過融入蘇聯歌曲和俄羅斯小調的藝術元素，映襯了古玉潔的詩意理想與革命憧憬。這些地方戲向其他藝術形態汲取靈感，使作品更強有力突出了人物性格、渲染了舞臺氣氛、推動了故事發展，給觀眾帶來了更豐富生動、賞心悅目的觀劇體驗。

形成立體傳播 拓展觀眾圈層

  戲曲藝術的魅力可以超越時間、跨越國界，對當下地方劇種的傳承發展而言，構造立體傳播格局以拓寬觀眾圈層尤為重要，它是作品化經典為流行、化小眾為大眾的必由之路。許多地方劇種打造的優秀作品正是通過走齣劇場，積極借助廣播影視、網絡融媒等諸多媒介進行交叉立體傳播，構建起“劇場+電視+網絡+手機”四位一體的全新傳播格局，喚起了大眾關注，這也展現了地方劇種與時俱進的生命力。

  贛劇《李邇王》的出圈，除得益於古老贛劇與世界名劇的激情碰撞，還與其善於利用多種傳播方式息息相關。該劇主創團隊採取線上線下雙向聯動、同向發力的傳播模式：一方面將作品的演出視頻分別製作成完整版、30分鐘精編版、3分鐘精彩花絮版等多個版本在線上發佈，將作品表演從舞臺搬上網絡，使觀眾實現隨時隨地想看就看；另一方面在劇場演出版的基礎上，又探索打造精編版和景區情景演出版，並將劇中《雨夜瘋審》和《玉碎宮傾》這精彩的兩幕拆分出來，打造成贛劇摺子戲，使院團既能在廣大城鄉和各大景區演出，也能參加國內外的各項藝術展演和文化交流活動。在2024年景德鎮舉辦瓷博會期間，《李邇王》專場演出被納入瓷博會配套活動，收穫中外嘉賓觀眾的廣泛認可。

  一些地方劇種依託“戲曲進校園”活動，成功邁向了更年輕的受眾群體。如呂劇《姊妹易嫁》，作為“呂劇進校園”演出活動的保留劇目，在大、中、小學以不同方式展開演出：在大學完整演出整臺劇目，旨在通過展示呂劇風韻培養戲迷群體；在中學演出精彩片段並搭配主持講解，側重通過寓教于樂引領學子步入呂劇藝術的審美殿堂；在小學演出精彩片段並開展學練互動，偏重通過趣味體驗實現呂劇啟蒙。2020年至2024年復排後的《姊妹易嫁》共計演出80余場，為劇院創收30多萬元，這與該劇著力擴大劇種受眾基礎不無關係。

  此外，著眼地方戲曲的文化元素與藝術之美打造文創衍生産品，是地方劇種探索戲曲文化年輕化表達，實現其價值拓展的又一鮮活實踐。近日，奪得中國戲劇梅花獎的台州亂彈，便是以“申梅”作品為藍本，將戲曲藝術與其他業態跨界聯合、不斷賦能，設計齣戲曲人物的卡通形象，製作推出了台州亂彈的非遺香包、冰箱貼、書籤等文創産品。其文創産品雖無法展現整部戲的宏大，卻集結其美學精華，將作品蘊藏的藝術造詣與精神旨趣廣泛傳揚出去，讓台州亂彈觸達了更龐大的群體。

  （作者：李志敏，係江西省委黨校文化與科技教研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