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燈塔專業版數據,截至7月8日11時38分,2025年度票房(含預售)突破300億元,創下中國影史近五年來年票房最快達到300億元的新紀錄。在暑期檔這個新的“票房發力點”中,電影《惡意》用懸疑的敘事串聯起自媒體狂歡、輿論暴力與人性暗涌,成為這個夏天最具爭議的作品之一。上映6天,它以1.25億元的累計票房在這個強敵環伺的檔期中佔有一席之地,卻也面臨著褒貶不一的口碑——貓眼9.5分的熱捧與豆瓣6.3分的審慎,折射出觀眾對“現實映照”與“藝術表達”的雙重尺規。
直面網絡時代的社會痛點
由來牧寬、姚文逸執導,陳思誠編劇、監製的電影《惡意》于7月5日正式上映,以“濱江三院雙人墜樓案”為線索,通過記者葉攀(張小斐飾)的調查揭開多重反轉:護士李悅被簡單污名化為“小三”,母親尤茜(梅婷飾)遭質疑“殺女”……影片試圖運用強劇情、“輿論羅生門”來解剖現實中網絡暴力的惡性循環。
“《惡意》裏案件的反轉,在戲劇功能上與傳統懸疑片不同。它不再是推動劇情的動力,而是作為引出媒體報道、網絡討論的引子。”有影評人如是評論。目前,《惡意》收穫的好評,也主要源於其對社會現實的映照。影片聚焦網絡時代的社會痛點,將自媒體亂象、網絡暴力、公眾輿論失控等現象逼真呈現。科幻作家劉慈欣在影片的首映禮上表示《惡意》的張力十足,“可看性與社會性兼具”。
電影中尤茜被質疑後企圖自殺的情節,暗合現實中2022年“粉發女孩”被網暴自殺事件;未經核實煽動輿論的橋段,則諷刺了“成都49中”等事件中自媒體的失實報道。這種“虛構的真實”讓華東師範大學傳播學院教授沈嘉熠感慨:“《惡意》拓寬了懸疑類型邊界,非常符合當下的社會環境,是一次有態度、有溫度、有‘網感’的表達。”
導演將熱搜詞條、流量數據等元素轉化為視覺語言,讓抽象的“網絡暴力”具象為銀幕蔓延的“病毒式符號”。案件發生後,自媒體迅速涌入醫院,用片面言論和直播引導輿論走向。尤其是土豆扮演的視頻博主在輿論的跳轉下不停“站隊”“打臉”的場景與現實中“吃相難看”的部分自媒體高度吻合,易引發觀眾共鳴。這種劇情編排不僅吊足觀眾胃口,還提供了一定的情緒價值。
《惡意》中全員在線的演技也是一大亮點。梅婷詮釋的母親尤茜,在女兒離世的崩潰與被網暴時的絕望之間掙扎,被觀眾稱為“窒息式錶演”;張小斐則顛覆喜劇形象,將媒體人的道德困境濃縮于電影中——當彈幕從“女神加油”變為“殺人兇手”,她嘴角的職業性假笑與眼神中的慌亂形成極具諷刺的對比。
商業“算計”下的敘事短板
然而,《惡意》中存在的劇情和邏輯漏洞也遭到了不少觀眾和影評人詬病。比如,晨晨僅靠一篇針對領導的監督報道便從實習生晉陞為主編,這在現實中缺乏合理性;尤茜跳樓時,消防員和氣墊“姍姍來遲”的情節設置,則被指強行製造懸念,罔顧基本常識;而在我國的法律體系下偷拍警察辦案並私自發佈的情節更讓劇情變得突兀和失真……
《惡意》也陷入了“強行反轉”的困境,被批“為顛覆而顛覆”,犧牲了敘事合理性。博主“妮妮愛生活”指出關鍵問題:警方竟遺漏案件中關鍵的監控錄影,劇情推動僅依賴一段“攝像機正對病床”的巧合自拍,削弱懸疑根基。而尤茜拔管時猶豫的母性掙扎鋪墊不足,突兀的“黑化”如同劇本殺裏的工具人。“劇情上其實很好猜,也都擺在明面上,人物的反轉更是轉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生怕觀眾的注意力走掉。”網友這樣説道。
陳思誠打造的“重熱點+強反轉+社會議題”創作模式,在《消失的她》《誤殺》和《默殺》中驗證了商業成功,分別實現35億元、13億元和13億元票房。但在面臨多部國內外電影競爭的情況下,截至7月10日,燈塔專業版對《惡意》預測的總票房僅為3.03億元,距離成為爆款仍有差距,這也暴露了該模式的可持續性危機。
其根本癥結在於創作模式的自我反噬,除去過度依賴戲劇衝突導致邏輯合理性全面崩塌外,這套脫胎于翻拍改編與熱點移植的速成模式,也在原創賽道徹底暴露短板。
影視評論人曾于裏此前表示:“‘陳思誠模式’下的電影缺乏藝術性,也沒有對主流秩序的挑戰和質詢,有的只是商業片的‘算計’——如何去炒作話題、挑逗情緒、販賣焦慮、激發觀影需求……”或許只有跳出套路化的創作慣性,回歸對故事本身的真誠打磨——多一分對敘事邏輯的敬畏,少一分對流量密碼的依賴,才是破局的關鍵。
然而,不可否認,銀幕之外,《惡意》的話題度還在持續發酵。不少觀眾留言稱看完影片對網絡暴力有了新認識,意識到隨手轉發可能會傷人。這種超出娛樂範疇的社會反思,使其能夠跳出普通懸疑片框架,具有更深刻的社會意義。
“沒有任何人是真正意義上經得起網絡放大鏡檢閱的,我們不要回避人的天然瑕疵。”陳思誠向觀眾袒露,這句臺詞是他的肺腑之言。據統計,2024年中國網絡暴力案件立案數同比增長37%,其中72%的受害者曾遭受“非辱罵式道德審判”,這一現實數據與影片中的“溫柔惡意”形成了有些殘酷的互文。(臧韻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