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東極島》海報。資料圖片
1942年,裏斯本丸號貨船被日軍徵用押送英國戰俘,途經浙江東極島時,突遭美軍魚雷重創沉沒,部分戰俘被中國漁民冒死相救。這一真實事件曾長期湮沒于歷史深處,少有人知曉。直到2024年,紀錄電影《裏斯本丸沉沒》通過大量史料鉤沉與科學探測,梳理了事件的前因後果,讓歷史重新浮出海平面,産生巨大影響。而今,隨著電影《東極島》的上映,這段歷史進入更多人視野。
歷史本身是緘默的,講述才能讓更多人聽到。這也是歷史題材文藝作品的獨特功用,每一次講述都是對歷史的打撈,都是跨越時空的身臨其境。
兩部電影雖然都對準中國漁民救助沉船戰俘事件,但是切入的視角、表現的側重點並不相同。《裏斯本丸沉沒》依靠豐富的文獻、信件、錄音、照片等叩訪往事。團隊在東極島實地勘探找到了沉船位置,在英國、加拿大、美國、日本走訪當事人及其親友,獲得一手口述和文本史料。作品呈現了製作團隊完整的探究歷程,帶觀眾從不同角度趨近歷史真實,還通過後來者的記憶去勾勒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與之相比,《東極島》發揮藝術虛構的魅力,以戰爭片與災難片結合的方式重新講述這段歷史。影片虛構了阿赑、阿蕩、阿花等主要人物,構建了“抗擊日軍+救援英俘”的雙線敘事。通過展現漁民與侵略者之間的矛盾衝突,影片將敘事重點放在漁民的苦難、覺醒與抗爭上,提升了戲劇濃度。三位主要人物頗具個性:阿蕩天性率真、擁有平等的生命意識;阿花敢愛敢恨、勇於打破傳統枷鎖;阿赑則從隱忍退讓、維護小家的青年,成長為嫉惡如仇、追求大義的英雄,展現出可信的人物弧光。同時,影片也兼顧了群像塑造:為護全村而慨然赴死的吳老大,逃兵出身卻浴火重生的教書匠陳先生,唯唯諾諾但最後勇敢為逝者發聲的保長李元興,各有各的故事與性格。
如何再現消逝的歷史時空,是歷史題材藝術創作的難題。《裏斯本丸沉沒》以史料見長,除了使用珍貴的歷史影像,還嘗試用動畫來還原沉船事件。《東極島》則充分發揮類型片優勢,以精湛特效製造逼真的歷史現場,構建了國産銀幕上少見的壯闊海洋影像。漁船在海浪與炮火中穿行,漁民們以血肉之軀搏擊怒海,充滿著盪氣迴腸的史詩感。越是充分展現東極島所蘊含的蓬勃、流動的生命力,讓觀眾感受到祖國山河的美好,越是能折射侵略者的無情與殘忍。
當同一段歷史在紀實與虛構的雙鏡中顯影,我們得以窺見藝術表現歷史的多種可能。如果説《裏斯本丸沉沒》用相對小眾的紀錄片讓歷史沉船浮出水面,那麼《東極島》的意義在於以更為大眾的故事片形式擴大了歷史的傳播半徑。兩種影像互為補充,共同編織著集體記憶的經緯。
同時也要看到,每種藝術形式都有各自的優劣。以《東極島》為例,類型敘事存在著簡化歷史的弊端,為了符合類型片的框架,作品加入了一些情節衝突,以豐富人物塑造,凸顯主角的英雄主義,也省略了一些事件後續,抹去了歷史的複雜毛邊,有失歷史題材的厚重質感。
歷史講述的意義絕非沉溺過去,而是要為民族的當下和未來錨定方向。在打撈歷史、重述歷史的過程中,要信任並不斷激活歷史本身的力量,這是《裏斯本丸沉沒》與《東極島》共同帶給我們的啟示。(李 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