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實錄① | 想孩子的時候,我就抬頭看看月亮
大年初一的晚上,齊齊哈爾市龍江縣第一人民醫院的護士鄧霞,接到了停止休假的緊急通知。當晚,她正帶著兩個孩子在白山鄉的婆婆家過年。第二天,來不及跟熟睡的孩子們告別,鄧霞獨自一人返回醫院,披上白衣“戰袍”,扛起了肩上的重擔。
2月8日,她主動請纓,進入感染病房工作;
2月23日,她收拾行囊和同事一起趕赴湖北支援。
3月12日,是她奮戰在“抗疫”前線的第48天。
以下是她給我們講述的故事……
返 崗
大年初二齣發時,天還是黑濛濛的,兩個孩子都在睡覺,我親了親他們的小臉,來不及跟他們告別。返回龍江縣城的大巴車上,沒有幾個乘客,暗色的車窗像黑黝黝的大洞,人在車內能聽到車窗外的風聲。我的心臟跟著大巴車一起顛簸,有種莫名的緊張。
再次走入醫院,感覺有點陌生,同事們行色匆匆,患者也都戴上了口罩,只能看到他們的眼睛。沒多久,龍江縣出現了第一例確診病例,隨後疑似患者與需要觀察的病患也被送到醫院,感染病房的工作量劇增,護士們實在忙不過來,2月8日,我請纓到感染病房工作。
我性格挺要強的,不管做什麼,要做就要做好。我們學習穿脫防護服,每次有人試穿,我都在旁邊看。只要穿好防護服,感染病房的工作其實沒那麼可怕,疑似患者每人一個單間,我們每天給大家測體溫、送飯,在病房消毒、清理患者的衛生。
我能明顯感受到患者們的憂慮:給他們測量體溫,有的人很反感,“不是剛測完嗎,還要再測嗎?”;一旦有新人入院,就會有人説,給他安排到離我遠一點兒的房間;有的人堅信自己沒病,害怕醫護人員攜帶病毒,每天指揮我們給各種角落消毒;還有人體溫升高一點兒都特別害怕。好多人最想的就是回家、回家、回家,感覺只有家才最安全。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孩子剛2歲的女士,因為跟一例確診病例接觸過,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她體溫上升一點兒就開始焦慮,給醫生一遍遍打電話,堅信自己沒有病,但看誰都像病毒攜帶者。不用檢查的時候,她就拿著手機一遍遍看孩子照片,她説孩子從出生起就自己帶,不是孩子離不開自己,是自己依賴孩子,一激動就落淚“我不能有事,不然孩子怎麼辦啊?”還好,她核酸檢測是陰性,最後成功出院了。
戰 鬥
2月23日,龍江縣第一人民醫院接到組建援助湖北醫療隊的通知,我第一時間報名了,到湖北後,我們被分配到湖北省安陸市。24日抵達安陸,這個我從沒聽過的城市,給予了我們很多的溫暖,騎著摩托車的交警給我們開路,高喊“感謝黑龍江,感謝醫務工作者”,給我們加油。
我們工作的醫院叫安陸市普愛人民醫院,大家居住的賓館就在醫院對面。好多同事就帶了一身衣服過來,結果洗完的衣服三天了都不幹,沒有暖氣的室內特別陰冷,每天睡覺都要插上電褥子。好在當地人特別熱情,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一件羽絨服還有一些生活必需品。知道我們聽不懂方言,大家都儘量用普通話跟我們溝通,聽説東北人口味重,他們做飯還特意多放油,我在這裡吃到了過去從沒吃過的油菜花和青豆。
我在醫院的感染三區工作,接待我們的時候,當地的護士長給我們講了感染病區最初建立時的艱難。患者暴增,來看病的人都在求救,她在人群中每走一步,都有無數雙無助的眼睛望著她。防護服不足,醫生們把防護服讓出來,優先提供給護士穿……她一邊説一邊流淚,我當時特別難受,覺得自己來得太晚了。要是能早一點兒、再早一點兒幫幫她們就好了。我們院的護士被分配護理輕症患者,他們的隔離病房像方艙醫院一樣都是板房。
白天值班上午4小時,下午4小時,4個護士負責40多名患者。進入病房就要跟外界隔絕,所有的溝通都靠對講機。我們會把患者的基本信息寫下來,把單子貼到透明的玻璃門上。穿著防護服的身體特別沉重,聽力也會下降,自己就像離開水的魚,總是喘不上氣。
給患者們發飯,他們總是用雙手接過來,就怕耽誤我工作。從我們進入病房開始,就不斷聽他們説感謝,“感謝你們從黑龍江來幫助我們”。一雙雙捧起來的手,那些盛滿感謝的眼睛,讓人特別揪心,也特別感動,我從沒這麼清晰地感受過,我們是“共飲長江水”的一家人。
三區有一個特殊的患者,本身有糖尿病,精神狀態也不太穩定。她打完胰島素15分鐘之內必須吃飯,每次給她喂飯都是鬥智鬥勇。有時候該吃飯了,她困得睜不開眼睛,手都是哆嗦的;有時候她當著我們的面吃下藥片,一會兒背著人又偷偷吐出來。每次給她喂完飯,我都要出一身汗。
她隔壁病床住著一個小夥子,小夥子提醒她吃飯、睡覺、做霧化,幫她喊護士、看點滴,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我原本以為他們是親戚,後來才知道兩人根本不認識,這個大姐晚上犯病經常吵鬧,小夥子20多天都沒睡好覺了,但沒有一句埋怨。這時候你就會感覺到,人間真的有溫暖。
還有一個病房住的都是女患者,大家在一起聊天,最值得安慰的事兒就是沒將家人傳染。她們總説,“我怎樣都沒關係,家人沒事兒就行”。還有一對同時患病的母子,兒子很快出院了,母親在病房門口看著孩子的背影,一直站了很久很久……有一個叫思思的患者,今年才20歲,她是我們病區年紀最小的患者。看著病友們陸續出院,病床一個個空下來,原本活潑的思思沉默下來。每當這時候,我們就用東北人特有的幽默感染他們。我的同事何麗麗和他們的對話最有意思——“哇,黑龍江的。”“嗯呢。”“哎?你們害怕不?”“俺們不怕,俺們身體杠杠的!”“俺們是啥意思?”“俺們就是我們,把你我都包括在內。”
夜班同樣分為兩個時段,四小時一輪換。深夜,情緒不太穩定的患者會一直喊叫,要安撫好她,有發燒的患者要定時測體溫,等一切都安靜下來,我可以坐著休息一會兒。板房陰冷,防護服悶熱,忙碌了一晚上,衣服裏面濕漉漉的,就像在棉服裏穿著滴水的內衣。因為戴著護目鏡,眼睛經常要在汗水裏“泡”上幾個小時,總是充滿了紅血絲。防護靴同樣不透氣,雙腳就像下雨天踩進水塘,脫下鞋能倒出一瓢水。泡過消毒液的護目鏡可以循環使用,汗水順著護目鏡邊緣往下流,大家的臉全都爆皮、泛紅。
午夜時分,街道上格外安靜的時候,病房裏有各種聲音。咳嗽聲、呼吸困難的喘氣聲、咳痰聲、打鼾聲,對講機偶爾傳出的“刺啦”聲,我習慣聽著這些聲音等待天亮,以前從來沒覺得,睜著眼睛看天亮,原來也是一種幸福。夜晚總會讓人特別寂寞,想孩子的時候,我就拉開窗簾露個小縫,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
思 念
從2月8日開始,我就沒回過家。知道我想支援湖北,老公沉默了很久沒説話。後來,他説:媳婦,你想去我支持你,你報名吧。23日出發時,我囑咐他:千萬別告訴咱爸媽。我婆婆特別愛哭,害怕她受不了。沒想到我剛上車婆婆就打來電話千叮嚀萬囑咐,她在新聞上看到了我的名字。
這40多天,我最想的就是兩個孩子,大女兒今年7歲,小兒子今年3歲,我走的時候,他們還在夢鄉里。我出發不久,女兒就用手機給我發來信息,“媽媽,你是不是去武漢了?要是你去武漢的話,就跟我説實話。媽媽,一定要加油,你一定要把病魔打敗了。媽媽,你啥時候回來呀,回來領我和弟弟一起去公園。”每次看到這段話,我就控制不住眼淚流下來。
女兒有一個小手機,以前逗她玩兒,我給她發過幾個紅包。隔幾天,她就給我發個紅包,她不會點別的數,就會點1元,然後説,“媽媽,這是獎勵你的,你一定要加油!”3歲的兒子還不懂事,但他知道好久沒看到我了,有一次視頻,他哇哇地哭,一直喊“媽媽,媽媽,寶寶想你,你怎麼還不下班啊。”那天的晚飯,我沒吃下去。
一轉眼,就到三月中旬了,我們這個病區已經好幾天沒來新的確診患者了。我們住的賓館樓下的花壇裏開滿了迎春花,綠色的杆兒,黃色的小花,隨風搖曳,充滿了希望,外邊一天天暖起來,湖北的春天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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