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絲路”建設需要聚焦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經濟形態以及相關機制建設,更需要注重打造全球數字經濟治理的中國方案。目前,數字技術發展和應用豐富了全球産業治理、貨幣金融治理、貿易治理等全球經濟治理的內涵,並從全球經濟信息交換、風險防範、危機應對和政策效能評估等方面引發了全球治理變革。同時,數字經濟的迅速發展,也帶來數字鴻溝、規範和標準之爭以及數字霸權主義等問題。建設互聯互通的“數字絲路”,亟待構建起適合“一帶一路”發展的數字治理規則框架。
“數字絲路”建設的成績和挑戰
“數字絲路”建設成效顯著。在基礎設施方面,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的合作日益密切。根據《數字中國發展報告(2020年)》,中國與十多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建成有關陸纜海纜,系統容量超過100Tbps,直接連通亞洲、非洲、歐洲等地。在數據平臺建設方面,“數字絲路”2018年基本完成了第一階段工作,目前正開展第二階段工作,發佈了以“數字連接,共享繁榮”為主旨的“數字絲路”地球大數據平臺,實現了與計劃參與國家間的數據共享。此外,阿裏雲也在全球建設了數據中心和地域節點,為沿線國家地區提供雲計算、大數據等服務。
在電子商務方面,疫情發生以來,數字絲綢之路發揮了重要作用,在全球貿易遭受衝擊的背景下,中國跨境電商實現了逆勢大幅增長。“一帶一路”倡議自提出以來得到了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可和積極響應,截至目前共建立了75個境外經貿合作區。借助大數據平臺,華為、阿裡巴巴等中國互聯網企業深度參與“數字絲路”建設,提供在線計算公共服務,為中國互聯網企業在海外發展贏得了龐大客戶群。
在“數字絲路”建設的過程中,也面臨著來自國際國內的多重壓力與挑戰。首先是來自數字國情差異的挑戰。當前,“一帶一路”沿線各國和地區因數字基礎設施和電子商務發展水準等方面差異,“數字絲路”建設面臨的挑戰也呈現異質性。主要體現在:東南亞部分國家缺乏足夠的網絡信息安全保障,外企進入門檻較高;中亞國家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較為薄弱,數字人才緊缺,網絡安全和地緣政治風險增加;非洲國家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網絡信用安全保障落後,區域治理協調體系複雜等;中國與拉美國家間戰略和法規差異、拉美數字基礎設施相對落後、拉美政治和經濟不確定因素增多等。
其次是來自地緣政治壓力的挑戰。“數字絲路”的參與國、中國的地緣毗鄰國、中國的戰略合作以及競爭國家對於中國的“數字絲路”建設所持觀點各異。其中消極認知和負面行動為中國與沿線國家共建“數字絲路”造成了地緣政治壓力。如美國等國為應對“數字絲路”而不斷細化充實“印太戰略”框架下的相關機制和舉措,以及為打造“小院高墻”的科技競爭戰略而對中國科技進行遏制和打壓。
此外,目前“數字絲路”尚缺乏更有效的制度和機制設計,這也成為“數字絲路”建設的重要阻礙。一方面,由於缺乏對“數字絲路”國家層面的統一規劃,同時“一帶一路”涉及到的數字經濟企業和主管部門眾多,使“數字絲路”存在缺乏統一協調和重復建設等問題。另一方面,由於沿線國家的電子商務信用管理制度不健全、對信息知識産權和跨境數據的保護不足及政治、宗教、文化、法律體系巨大差異等問題,也使中國企業與當地共建“數字絲路”面臨較大挑戰。
數字治理規則建設的進展與困境
目前,“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取得一定進展。一方面,中國通過整體佈局+雙邊合作的模式,與“絲路”沿線國家推進“數字絲路”治理規則。2017年12月,中國同多國共同發起《“一帶一路”數字經濟國際合作倡議》,促進電子商務、國際標準和數字經濟政策等方面合作。截至2020年底,中國已與16個國家簽署了“數字絲綢之路”合作諒解備忘錄,與22個國家建立“絲路電商”雙邊合作機制。另一方面,中國通過局部參與+多邊合作的模式與“絲路”沿線國家共建“數字絲路”治理規則。
但要切實推進數字絲路建設,也需要充分認識當前所面臨的複雜國際國內環境。首先是“數字絲路”治理客體的複雜性。主要體現在數字貿易業態變化性快。數字貿易業態更新迭代快和模式差異明顯的特點,使“絲路”沿線國家很難形成數據流動、數字貿易、數字産品等基礎概念共識,明確其範圍界定和動態發展,進而使規則談判缺乏必要的前提。同時,數字技術滲透性廣,數字技術全面快速滲透“絲路”沿線各國經濟社會,為各國國家安全帶來許多新的問題。受各國文化、制度和經濟等方面異質性的影響,各方在理念和認知上的差異較大,加大了“數字絲路”治理達成共識的難度。
其次是“數字絲路”治理主體的多元性。“絲路”沿線國家數字國情差異,使得各國核心關注不同,利益分歧彌合難度大。一方面,數字産業起步早、數字經濟發展領先的沿線國家,企業國際競爭力較強,比較關注擴大市場準入、減少貿易壁壘等方面議題;另一方面,數字基礎較為薄弱的沿線國家,安全監管能力弱,貿易和發展權益受到衝擊,因此多關注中小微企業保護和貿易便利化等議題。
第三是“數字絲路”治理環境的撕裂性。目前,全球尚未形成統一協調的數字治理體系,各國從自身利益出發,選擇不同的數字治理模式,全球數字治理呈現碎片化、分裂化特點。數字領域國際規則制定的激烈競爭,使得全球治理議題分散和治理共識缺失,“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因此面臨國際環境挑戰。
“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的路徑
“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是全局性、長期性和複雜性工程,需要在設計漸進靈活的“數字絲路”談判議程基礎上,推動建構多元協同的“數字絲路”治理體系,為全球治理提供中國方案。
第一,推動設計漸進靈活的“數字絲路”談判議程,突破主體多元性的困境。目前,全球已開展的數字貿易規則談判主要集中于貿易便利化、市場準入、關稅與數字稅、跨境數據流動、知識産權保護、可信賴的互聯網環境和數字營商環境等議題。世界貿易組織(WTO)框架下的電子商務談判在跨境數據流動、市場開放和知識産權保護等方面分歧較大。其原因在於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面臨“數字鴻溝”。因此,“數字絲路”談判議程設計要漸進靈活,可在堅持多邊主義、可持續發展、開放包容的原則上,推動構建“數字絲路”治理規則。一方面,談判議題設計應避免對數字經濟欠發達國家構成“發展壁壘”。先以跨境電商便利化、電子認證、無紙化貿易為主要議題,推動建立規範便利、安全可信的電子商務交易和市場環境,促進沿線國家中小企業融入“數字絲路”價值鏈。另一方面,通過增強數字基礎設施聯通合作,積極推進縮小沿線各國間數字鴻溝,從而推動知識産權保護和市場開放等議題談判。
第二,推動建構多元協同的“數字絲路”治理體系,克服治理客體的複雜性困境。多元治理體系包含三個層次:其一,監管和治理協調機制。在“一帶一路”合作機制框架下,設計分類的多邊合作治理模式,精準治理數字貿易業態發展性問題,並對“數字絲路”局部性問題進行治理。同時,通過頂層設計建構監督機制,防止“數字絲路”參與的某一方濫用權力,為數字治理創造良好環境。其二,利益主體間協同機制。“數字絲路”的治理需要兼顧各方利益,才能凝聚共識,發揮多方合力。這需要科學劃分權、責、利。其三,制度和技術協調機制。要在制度建設和技術協調上找到平衡點,找到有效的溝通機制,協調二者的關係。
第三,統籌推進全球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應對治理環境的撕裂性難題。通過推進全球性數字經濟規則構建,為“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塑造良好環境;探索整合區域性合作平臺數字治理規則成果,為“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凝聚共識;通過“數字絲路”治理規則建設的示範效應,助力全球性數字經濟治理。
數字化時代已經到來。未來的“一帶一路”建設必然和數字經濟緊密結合,而這種結合必將迸發出超強的活力。對於存在巨大數字鴻溝的國家,要幫助其接入“數字絲路”的發展軌道;對於目前不平等的國際規則,要積極爭取更多的話語權。“風輕不覺動、纜急始知牽”,數字絲路的發展要未雨綢繆提前佈局,為在數字經濟時代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夯實基礎。
作者:黃日涵(華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數字經濟智庫執行院長);柏瑞山(華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