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魏晉詩人曹植曾寫下這樣的詩句。什麼是“羅衣飄飄”“輕裾隨風”呢?從博物館展出的出土服飾中,我們可以有所想像;從古裝電視劇和漢服表演裏,我們得到另一些印象。然而,有一群人卻並不滿足於此,決心以考古的姿態,嚴謹地復原古代服飾,再現羅衣飄飄的時代——他們就是中國裝束復原團隊。今年是這個民間團隊成立的第十年,他們已經復原了從先秦到明清200多套古代服飾,曾參展于各大博物館和國際展會。
把不可觸及古人形象變現實
中國裝束復原團隊創始人劉帥,學美術出身,因為癡迷古代裝束,又去學了服裝設計。2007年,21歲的劉帥和幾個同學、朋友,一起成立了這個團隊。如今,他們的大本營在上海,但團隊20幾個成員分散在全國各地,以蘇浙滬為主。他們多為80後、90後,大多有自己的職業,但都迷戀中國古代傳統服飾和文化,具有一定的專業背景,有的擅研究考證,有的擅復原實踐。
要完整復原一套古代服飾,並不容易。首先需要在古書的記載中、前人的研究中去考據服飾的材質、配色、花樣,參考出土文物反復證實,力求接近歷史的細節。接著進入具體的復原實踐,從選取材料到織物紋樣復原,再經歷織、染、印、搗練、刺繡、製版、剪裁、縫紉等複雜的工序,每一步都不能馬虎。因此完整復原一套衣服,常常需要十幾名甚至二十多名團隊成員的合作,前前後後花上半年的時間才能完成。投入大,難度高,對這些年輕人是個考驗。
比如“搗練”,是指對生絲織物進行反復捶打,使其變得柔軟,唐人張萱的名畫《搗練圖》就描繪了這樣的場景。這是古代女性常見的勞作,卻考驗今人的耐心。比如“絞纈”,是扎染工藝,讓布料出現豐富的暈色變化,但工序重復、工作量大。再比如“繪製紋樣”,不僅需要可靠的繪畫功底,更需要對不同歷史時期紋飾藝術及審美情趣的深入了解。一套古代服飾的復原過程中,免不了遭遇重重困擾,經歷種種失敗。
學術界有不少關於中國古代服飾的經典著作,比如沈從文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高春明的《中國織繡服飾全集》、孫機的《中國古輿服論叢》等,此類書籍往往停留在學術研究的層面。劉帥覺得,“紙上得來終覺淺”,把服飾研究從理論層面轉到實際製作中來,可以對古代服飾的美學內涵有更深刻的認識。中國裝束復原團隊目前已出版了兩本學術畫冊《中國粧束》和《魏晉衣裳》,呈現他們多年來復原實踐的成果。當一套古代裝束最終復原完成,穿到模特身上,配以粧容和髮型的細節,著實讓人驚艷又驚喜:那些文獻壁畫中不可觸及的古人形象,終於成了生動的現實。
將設計有古代元素的日常服裝
翻開《漢晉衣裳》,你能看見西漢晚期女子款款走來,“細腰裊娜曳長裾”;看到東漢中早期女子身披素紗,“行動時如揄流波,靜立處似蒙輕塵”;看到十六國北涼時期女子“發挂流蘇,衣飄蟬翼”,風姿輕逸。後人在繪畫、塑像、戲曲上展現想像中的古人或神仙時,多以漢晉服飾為範本,足見其在中國古代服飾中的典範地位。
中國裝束復原團隊成員池文匯在書中一篇關於兩漢服飾審美嬗變的文章中論及,漢代人從原有的服飾禁錮中解脫出來,敢於並樂於展示身體之美,如此的演變勾勒出漢民族文明進步的軌跡。他説:“服飾史是一部看在眼裏、穿在身上的歷史,是一面折射社會歷史最直觀的鏡子。”
今年,中國裝束復原團隊專注于唐代服裝的復原,計劃出版一本關於唐朝服飾的專著。他們還接到來自東華大學上海紡織服飾博物館的訂單,未來將有10套唐代服飾的復原作品作為新的館藏陳列。
劉帥發現,近年來熱愛傳統服飾文化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不少年輕人找到他們私人訂制古代服飾,也有越來越多人來工作室參加他們的“朝代復原體驗”活動。工作室打算在未來設計一些帶有古代服飾元素的日常服裝,讓中國裝束的傳統更多地走進人們今天的生活。劉帥説:“你不覺得現代人的生活太粗糙了嗎?我們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缺乏儀式感。而走進這些古代服飾的細節,你會了解漢的大氣、唐的華麗,你會敬佩古人的審美,感動於他們對美的追求。服飾文化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代表中國的美學和精神。”
從2014年開始,團隊裏陸續加入了一些新成員,專注于古代樂舞的復原,將團隊擴充為“中國裝束與樂舞”。他們研究歷史上留存下來的古譜,進行翻譯和演奏。舞蹈的復原就更難了,不可能有錄影傳下來,只能到古代壁畫裏去尋找和想像。未來,他們的研究成果將以音樂會、唱片的形式與人們見面。劉帥説:“服飾、音樂、舞蹈,乃至茶藝、花藝等,都是歷朝歷代人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串聯成一個整體。我們希望繼續復原之路,更多地向人們展示傳統文化的精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