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35年前,安娜·特蕾莎·吉爾美可用《相位》把真正意義上的現代舞帶到了比利時;如今,當她這部成名作首次亮相上海,仍然帶給觀眾幸福的劇場體驗 用身體表達最美妙的東西 舞蹈和愛情一樣
《相位》演出照
安娜·特蕾莎·吉爾美可在排練中。(本版圖片皆為資料照)
舞蹈可以是敘事的,也可以是抒情的,而在比利時當代編舞大師安娜·特蕾莎·吉爾美可這裡,舞蹈首先是身體的修辭。藝術可以直接地作用於情感,也可以用極致的意象和形式製造心理刺激,《相位》兩者兼得,在嚴謹的紀律和優雅的釋放之間達到平衡。
安娜·特蕾莎·吉爾美可和她的羅莎舞團來上海演出《相位》,這也許是今年上海舞蹈演出中最被關注的一場。
安娜是當代最重要的編舞之一,《相位》是她的成名作,首演于1982年,之後,她和她創立的羅莎舞團打破莫裏斯·貝嘉的“現代芭蕾”在比利時舞蹈領域的壟斷。可以説,安娜的《相位》是真正意義的把現代舞帶到了比利時。因為互聯網時代發達的視頻影像,《相位》並不是一支神秘的作品,我們很容易找到這支作品的許多個演出版本,安娜和她的舞伴穿著白裙白鞋旋轉、奔跑的模樣,其實是不陌生的。
最初聽説能夠在現場親見安娜表演她的成名作,驚喜之餘,也有些不滿足。畢竟,《相位》是35年前的作品,而安娜早已不是初出茅廬的22歲姑娘,隨年歲、閱歷的變化,她的藝術觀念也在發展。她一直是一位活躍的編舞,也曾涉足戲劇和歌劇的編排,她的創作早已不局限于單一的“舞蹈”,而是像皮娜·鮑什那樣,認為舞蹈是包羅萬象的“劇場”。她這些年的作品,嘗試過舞蹈、影像、文本和裝置藝術的複雜綜合,探索特定空間場域裏的人類行為。如果可能,我更希望在上海的劇場裏看到她的近作,或者説,安娜在我心中能有超然的地位,在於她的創作觀率性地甩下同行和同代人;而追溯一支“蓋棺論定”的作品,未免低估她,對於觀眾而言,也太沒有挑戰性。
直到坐定在劇場裏,斯蒂夫·萊奇的極簡主義音樂響起,不得不承認,57歲的安娜演繹的《相位》,仍然能製造極大的心理刺激。斯蒂夫·萊奇很早就聽説“一個名字特別長的比利時姑娘”以他的音樂編排了一支舞蹈,但他直到1999年才親眼看到現場演出,他形容自己的觀感是“驚得下巴都掉了,舞蹈的內在秩序和音樂結構完全契合,儘管它是抽象的,卻讓我前所未有的對我自己的作品産生了某種情感認同。”萊奇的這段話,很直觀地説出了安娜編舞的動人處———藝術可以直接地作用於情感,也可以用極致的意象和形式製造心理刺激,《相位》兩者兼得,在嚴謹的紀律和優雅的釋放之間達到平衡,登峰造極的形式最終讓觀者獲得一種酣暢的感情體驗。
舞蹈可以是敘事的,也可以是抒情的,而在安娜這裡,舞蹈首先是身體的修辭。她有一句話説得特別好:“愛情裏最美妙的東西都是通過身體表達的,舞蹈也是。”《相位》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用身體製造了嚴謹、乾淨的幾何之美。四個段落中,《鋼琴相位》的舞蹈軌跡是直線的,《出現》是固定的圓圈運動,《小提琴相位》是圓形和直線的結合,《拍手音樂》又回到直線的軌跡。這些短暫的序列不斷重復,在重復中産生微小的變化,又在變化中逐漸回歸齊整的主題。擺臂、轉身、拍手、踏步、行走、跳躍……一連串動作的重復、累積和爆發看似是無意識的,其實在精準的結構框架內。
現場看到57歲的她表演22歲時的舊作,時間並沒有磨損她的身體和她的作品。她的舞蹈,始於對身體的規訓,歸於自由———舞者的身體可以是千軍萬馬,也可以是流動的旋律,身體在嚴格的秩序中,爆發了強勁自由的能量。這樣的舞蹈,拒絕了淺表層面的唯美追求,散出沉穩安靜的氣息,在時間無聲的流逝中,我們聽到身體自在呼吸的節拍,技術、邏輯和理性,都沉澱成身體的修辭美學。
能夠和安娜擁有一段共同的時空記憶,終究是幸福的劇場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