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埠：當傳統燭照現實

　　原標題：守正與創新，是文化的不變主題——楊家埠：當傳統燭照現實

圖為郭洪利工作室墻上挂滿的各式各樣的風箏。大眾日報記者 戴玉亮

　　鎖定濰坊文化的唯一地標，是困難的，對其他地方也是不公平的。在尋找選題的過程中，記者諮詢了當地數位相關人士。在他們列舉的打卡地（包括十笏園、青州博物館、坊茨小鎮等）中，無一例外，都有寒亭楊家埠。楊家埠，是個老話題。既然繞不過去，那麼傳統文化可以燭照當代的力量有多大，有多少內容與形式上的創新，以及某些傳統文化作為文化産品的可持續性，就成了我們關注的重點。

　　守正

　　年畫與風箏，是楊家埠的兩大文化特産，已有600多年的歷史。“挂在墻上是年畫，飛到天上是風箏。”寒亭區文化和旅遊局局長韓申軍説，這句流傳多年的話，很好地概括了年畫和風箏的共生關係。具體説就是，楊家埠的傳統藝人們習慣將年畫的色彩和圖案等運用到風箏的繪製環節中。

　　守正與創新，是文化的不變主題。

　　今年65歲的馬志強，退休前是寒亭區一名宣傳、文化系統的幹部。早在30年前，馬志強就開始以楊家埠為中心，從全國各地收集木版年畫珍本，其中不乏清代以及更早的作品，目前已收集了3000余幅，並主編了《中國民間孤本年畫》等多部年畫集。

　　近年來，馬志強專門蒐集整理門神年畫資料，修稿描線400余幅，正在策劃《中國門神雕版全集》的出版。10月27日，在馬志強的工作室內，記者看到，一塊塊製作完成的門神雕版放在統一的紅色盒子內，整齊地排列在一面墻的書架上。“門神雕版全部完成後，共有411塊。每塊版包括雕版、線稿、彩圖各一對。一塊版，能印四五十萬張年畫。”馬志強説。

　　與馬志強一起從事這項工作的，還有于福堂、尹國棟、王赤東等楊家埠木版年畫的刻版大師。這些技藝高超的刻版師傅，也都60多歲了。木版年畫的刻版需要50年以上的好梨木。這種木頭，硬而沒有絲道，刨出來後表面光滑細膩。因此，刨板工藝特別關鍵。“在楊家埠，精通這門手藝的人只有一個了，65歲，和我一樣大。”馬志強説。

　　“我的工作是保存和傳承下去。創新，是另一個話題，留給他人去做。”馬志強説。

　　創新

　　寒亭有個楊家埠旅遊開發區，開發區內有個楊家埠民間藝術大觀園。以大觀園為中心的寒亭區域內，目前從事年畫、風箏製作銷售的有240余戶、3000多從業人員，年銷售年畫2600余萬張、風箏1000多萬隻。這兩項文化産品的年銷售收入，大約在3.2億元。

　　楊家埠的民間藝術家中，有位叫郭洪利，濰坊奧祥風箏的負責人。郭洪利一年中有半年多的時間在國內外各地進行文化交流。

　　10月27日，在工作室內，郭洪利為記者介紹他的作品。硬翅風箏、軟翅風箏、串子風箏、板子風箏、立體風箏等，“硬翅風箏為主，長串蜈蚣為最，軟翅魚蟲為巧，筒子風箏為奇”。

　　一個栩栩如生的巨大龍頭，吊在天花板的中央，格外扎眼。這是郭洪利的代表作之一，曾獲首屆中國非遺博覽會金獎的龍頭蜈蚣風箏的龍頭。郭洪利説，龍頭的各個部位都有創新，造型上形神兼備。舌頭，是動感的；牙齒看似簡單，但立體感十足；祥雲、水等元素，都用竹條來表現。竹條如線條，流暢又有硬度。竹條最細的地方只有0.02毫米，很難彎曲，處理起來非常困難。怎麼解決？“這個技藝，保密。”郭洪利説。

　　風箏扎制的傳統技藝，如竹子的處理等，是一脈相承的，鮮有變化。郭洪利認為，創新主要體現在主題、內涵、題材以及造型等方面。要緊跟時代潮流，不斷推陳出新。

　　今年清明假期前後，騰訊公司推出“王者踏青日”活動。作為濰坊風箏省級代表性傳承人的郭洪利，與主辦方合作，為《王者榮耀》遊戲製作主題風箏。郭洪利回憶説，對方希望把這款遊戲中“瑤”的角色製作成風箏。為此，郭洪利以硬翅風箏為基礎，骨架處理上採用全新工藝，使結構更加合理；繪製時採用手工繪畫，同時將九色鹿、飛天等元素融入其中。整個風箏，既有傳統美，又有現代感。

　　活動期間，郭洪利還進行了線上直播，教大家扎制風箏，介紹濰坊風箏的歷史。郭洪利説，直播前還擔心大家不喜歡自己講的東西，會冷場。沒想到，在線人數最高時達到650萬人。

　　郭洪利工作室的一角，有幾個類似燈箱廣告的東西，上面的圖案是某全球頂級奢侈品品牌的標誌。這是風箏嗎？“是風箏，完全可以放飛。這是為這個品牌專門定做的。不過，他們是用來做門店的美陳用的。”郭洪利説。有個參觀者要拍照，被郭洪利攔住了，説客戶的信息不能洩露。

　　10年來，郭洪利一直與日本客商有合作，為日本的中小學生提供DIY風箏，去年近30萬隻，今年受疫情影響只有近20萬隻。郭洪利説，上半年沒活兒幹，下半年忙不過來。

　　在11月10日結束的第三屆進博會上，郭洪利帶著數種以風箏為主的産品參展。其中三款産品被進博會選為衍生品，這三款中又有一款進入國展文創館，與世界各地展商見面，已有客戶下單。

　　進博會閉幕當天，郭洪利上午飛到成都，下午為《王者榮耀》遊戲設計團隊講授濰坊風箏文化，並洽談雙方下一步的合作。10日傍晚，與記者微信語音連線時，郭洪利剛剛結束一下午的講課。

　　據了解，奧祥風箏年銷售收入約200萬元。

　　衍生

　　把傳統年畫和風箏中的胖娃娃、門神、財神、虎頭、花鳥魚蟲等印到衣服、水杯、書包、滑鼠墊、挂盤、扇子等各種用品上，可視為楊家埠年畫和風箏的衍生品。這是謙和尚品文創創始人邱華偉正在做的事。

　　邱華偉自幼學習繪畫，大學所學專業以及創業之前的工作也基本圍繞藝術設計。對家鄉傳統文化的熱愛和對藝術設計的不斷追求，使他毅然選擇文創作為創業的首個項目。

　　“産品只是一個載體，文化才是核心。希望通過文創産品，把濰坊的文化傳播出去，讓更多的人認識濰坊、喜愛濰坊。”邱華偉説，公司基本圍繞濰坊傳統文化以及當地非遺進行創作。因為相對豐富的品類加上更貼近生活，使得文創産品更容易被大眾接受。針對不同年齡段設計的不同風格的産品，能讓不同的消費者加深對濰坊的了解。當然，産品被消費者帶到世界各地去的時候，無形之中又是一次對濰坊的宣傳。

　　創辦于2018年的尚品文創，目前産品有服裝包飾、學習用品、辦公用品、旅遊紀念品、家居用品等幾大類，大大小小百餘種産品。邱華偉稱，公司一直伴隨市場需求不斷更新産品，其中服裝包飾、學習用品最受歡迎。目前該公司線下直營店有2家，合作店面有3家。線上銷售工作已經開始準備，明年將全面展開線上業務。

　　邱華偉認為，做文創産品有兩大難，一是堅持，二是創新。

　　撐起一個店面需要很多産品，最初産品相對較少、一點一點積累的時候是最難熬的。同時，産品的設計、生産需要投入大量資金。面對未知的市場和大量的庫存，任何一個創作與決定都得小心翼翼。“創作越多、産品越多，也就意味著投入越大。如果沒有很好的市場反饋，形成不了良好的産業閉環，很可能就做不下去了。”另一個難點，就是要始終保持創作熱情。只有不斷推出新的産品或者新的設計才能持續保持消費者的喜愛，品牌才能維持下去。

　　“作為世界風箏都、中國三大木版年畫産地之一的濰坊，除了大家最熟知的風箏與年畫，還有160余項市級以上非物質文化遺産。豐富的文化資源，是我們創作的最大源泉。”邱華偉説。

　　再造

　　隔著一條馬路，楊家埠民間藝術大觀園的對面，是古寒印象·夢裏水鄉。

　　古寒，這個名字有來歷。寒亭史料記載：距今4000多年前，夏代寒浞在此建國，史稱古寒國。至秦屬齊郡，漢稱平壽縣，隋、唐、宋、元屬濰州，明降州為縣，始稱濰縣，1984年撤縣建區。

　　從夢裏水鄉園區正門進入，迎面而來的是一片亭臺水榭。一艘烏篷小船，象徵性地在水中盪漾。過小橋，一個不大的水泊裏，4隻傳説中的黑天鵝在玩耍嬉戲。工作人員説，這是花4000塊錢一隻買來的，而且經過有關部門備案，不能輕易養死了。

　　在古寒印象（濰坊）産業園運營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趙孝婷的帶領下，記者轉了一圈。

　　園區由12棟明清時期的徽派建築構成，均由江西、安徽一帶拆遷至楊家埠，再按1：1的比例原樣重建，每一根柱子都在它原來的位置。趙孝婷介紹，園區的構想是，以“古寒十二時辰”為主題，以“文之春芳、夜之夏樂、戲之秋光、禪之冬窗”為核心，構築“吸引力強、娛樂性旺、情懷可期”的濰坊楊家埠“古寒印象”品牌。

　　12棟古建築，每一棟都有故事。如，有18個房間的民宿區，原是清代哲學家、思想家戴震家的學堂。多功能藝術展廳，原來則是明末清初吳三桂手下一副將家的王氏祠堂。在這裡，每棟古建築在當代復活，且被賦予全新的功能，有電影院、酒館、戲臺、livehouse、茶室、中餐廳、火鍋店、新概念民宿、國學書院等。

　　在民宿區，記者看到，一樓和二樓之間廊檐拐角處，有一株枯黃的大草。為什麼不除掉？“從江西帶過來的。這可是好幾百年的植物了。”工作人員姚金欣半開玩笑地説。

　　據介紹，夢裏水鄉部分對外開放不久，已舉辦了三次大型活動：首屆中國·楊家埠青年電影短片展、古寒畫展、濰坊首屆“一帶一路”非遺國際文化交流周。活動通過線上線下結合的方式，助推了當地旅遊業。11月下旬，夢裏水鄉即將全面開放，趙孝婷預估今年營業額能達到1000萬元左右，明年預計能達到3000萬元，之後預計每年帶來稅收不低於300萬元。

　　“與寒亭傳統文化和歷史相結合，異地再造的古寒印象·夢裏水鄉，不僅有濃厚的人文價值，也有商業價值和當代藝術價值。可以説，這個複合型文化創意産業園區，經過更長時間的運營後，將成為寒亭以及楊家埠一帶的文化新地標。”韓申軍説。（大眾日報記者 戴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