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解密》上映前,業內普遍認為陳思誠更擅長駕馭強類型、強話題、強娛樂性的商業片,比如他最具影響力的“唐人街探案”系列,將推理與喜劇相結合,每一部裏都有極為熱鬧華麗的視聽效果和離奇曲折的案件。然而這一次的《解密》,卻讓人看到了一部“最不像陳思誠的作品”,因為無論從題材、人物還是影像風格,影片都變得沉穩、厚重和嚴肅了不少,陳思誠開始靜下心來,踏踏實實地拍人物、歷史和情感了。
《解密》改編自麥家同名小説,講述了容金珍利用自己的數學天賦破解密碼、為國家隱蔽戰線做出巨大貢獻的傳奇故事。陳思誠將諜戰題材、人物傳記等元素相結合,並加入主旋律家國敘事,利用目前國內頂級的電影工業製作水準,營造出極具沉浸感的震撼視聽效果,帶給人的觀影體驗的確像影片宣傳所言“顛覆想像”。
影片中能明顯看出有不少借鑒好萊塢大片的影子:比如容金珍通過開燈關燈確認身處夢境還是現實的橋段,讓人想起《盜夢空間》;把人物命運放在風起雲湧的歷史洪流中講述,頗有《奧本海默》的感覺;容金珍夢境裏的密碼迷宮、密碼深淵,在《移動迷宮》中曾出現……這麼説並不是批評陳思誠“拿來主義”,在藝術創作上博採眾長很常見,借鑒、化用都不算啥,關鍵在於能否用得好,能否把其他作品的優點有機融合在自己的作品中。單從這一點評價,《解密》對好萊塢商業大片的借鑒還算成功,這也充分證明了他的才華。
從諜戰大片的角度看,《解密》頗為“技術流”地展現了歷史上的隱蔽戰線英雄們如何四兩撥千斤,救國家于危難。在麥家的原著小説中,容金珍的天縱奇才與他後來加入的涉密機構701,都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破解密碼的過程扣人心弦,非常適合拍成電影。影片也的確做到了這一效果。開篇用容金珍的曲折身世和小黎黎、希金斯對容金珍的發掘培養,交代了容金珍的成長過程。容金珍進入701後,故事變得更加精彩。701里的組織架構如何?涉密人員有哪些工種,平時怎麼工作?他們的生活狀態怎樣?影片都以一種揭秘的形式帶觀眾一窺究竟。女兵不讓容金珍爬墻,體現出涉密機構的紀律森嚴。鄭局長離場時的最後那句臺詞“我不姓鄭”,用言簡意賅的方式告訴觀眾這些無名英雄們的“潛伏”之深。
麥家將諜戰工作流程形象地概括為“聽風”“捕風”和“看風”,電影對這三方面都有展現。“聽風”是指在煙波浩渺的電波中搜尋電臺和信息,片中王寶強飾演的聽風者“阿炳”就一場戲,但效果驚艷,也是“麥家宇宙”裏《解密》與《暗算》的互動。“捕風”側重傳遞情報、抓捕特務等行動,電影還原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克什米爾公主號”事件。“看風”指的就是破譯密碼,即容金珍從事的工作。電影在服化道上追求還原歷史,再加上攝影指導曹鬱的出色表現,影像細膩有質感。
破譯密碼的過程較為抽象,影片因此給容金珍設計了一個“對照組”角色希金斯,這種雙雄人物關係大大增強了可看性。二人亦師、亦友、亦敵的情誼非常令人動容。希金斯發掘並培養了容金珍,是他在數學道路上的引路人,但因為兩人身處不同戰線,宿命一樣地被迫成為敵人。在破解“紫密”“黑密”的過程中,二人像貓鼠遊戲一樣鬥法博弈,他們經常切磋的國際象棋,成為貫穿始終的關鍵線索。雖然最後容金珍青出於藍、技高一籌,但兩人一直惺惺相惜,保留著彼此之間最真摯的情誼。
不過,陳思誠引以為傲的“十個夢境”,雖然形式感拉滿,卻沒有那麼出彩。首先,夢境應該是朦朧晦澀的,但影片拍得太“實”,屬於緣木求魚。其次,這十個夢裏出現的意象,比如迷宮、摩天輪、海象等,都是現代的、西式的,與影片時代背景和人物身份相對割裂。更重要的是,這些夢展現了容金珍靠直覺、潛意識來破解密碼,讓人有種他靠做夢就把密碼破解了的感覺,在敘事上顯得過於神秘主義。夢境理應塑造和豐滿主角的人物形象和內心世界,然而容金珍最終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紙片人”形象,有些扁平空洞。
當然,這些都瑕不掩瑜。從整體上看,《解密》對陳思誠來説是突破,對國産大片來説也是一次飛躍。影片在類型題材、整體基調、視聽語言的把控上都呈現出成熟水準。(袁雲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