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眺鄂州市汀祖鎮岳石洪村，昔日的黃土山露天礦已被一片上百畝的茶園覆蓋，滿眼綠意。 （湖北日報全媒記者 薛婷 通訊員 彭易濤 王友燕 攝）

綠樹掩映下的鄂州市汀祖鎮華伍村自行車車道。（湖北日報全媒記者 薛婷 通訊員 彭易濤 王友燕 攝）

　　閱讀提要

　　9月16日，《2020年度鄂州市鄂城區汀祖鎮全域國土綜合整治項目實施方案》正式通過省自然資源廳組織的專家評審。自此，汀祖鎮躋身我省首批全域國土綜合整治的33個鄉鎮之一。

　　借鑒浙江省“千村整治、萬村示範”經驗，汀祖鎮探路國土綜合整治已有多年。他們的突破之方是什麼？帶來了哪些變化？還面臨哪些困難？帶著這些問題，湖北日報全媒記者近期深入一線調查。

　　初秋，走進汀祖鎮的數個村落，山巒疊翠，溪流蜿蜒，層林盡染，日暮炊煙……如不是閒置一旁的幾座礦井塔臺在“提醒”，你很難將眼前的景致和昔日遠近聞名的“礦冶小鎮”聯繫起來。

　　在岳石洪村，36歲的張軼正在自家宅院裏忙前忙後。“準備將老房子裝修一番，辦民宿，開農家樂。”他説，往年這個時候都在黃石謀劃旅學項目，今年起準備回家鄉發展。

　　近些年，全鎮和張軼一樣的返鄉能人越來越多。他們的選擇，一方面來自濃烈的“鄉愁”，另一方面，源自這裡正推進的全域國土綜合整治項目所蘊藏的機遇。而這一項目正是從岳石洪村發軔。

　　“植綠、復墾，償還生態債，這條路繞不開！”

　　“挖個稀巴爛，賺個幾千萬。”這是汀祖鎮過去幾十年産業發展“一礦獨大”的寫照。

　　早在上世紀50年代，岳石洪村率先開礦。高峰時，汀祖鎮共有40多家礦場、30多家鑄鋼廠、60多家選礦廠。全鎮方圓78平方公里內，可謂“村村點火、戶戶冒煙”，年財稅收入一度達兩億多元。

　　從露天轉入地下，至2000年前後，岳石村陷入資源枯竭困局。曾經的富裕村，窮得要靠林業補償維持運轉。

　　留在村裏沒奔頭，許多村民選擇外出打工。更令人揪心的是，受長期採礦影響，當地生態環境破壞嚴重，但凡有點門路的人都開始外遷，曾經熙攘熱鬧的村子突然靜了下來。

　　“植綠、復墾，償還生態債，這條路繞不開！”汀祖鎮副鎮長張仁舟在2002年至2013年擔任岳石洪村支部書記。在他的帶領下，全村從封山育林起步，10年間將森林覆蓋率提升至81.2%，然後逐步復墾工礦廢棄地。

　　岳石洪村的變化是汀祖鎮的縮影。自2013年以來，汀祖鎮先復墾工礦廢棄地，然後整合分散宅基地，並在拆遷後進行復墾，截至2019年底，累計向鄂城區上交土地指標1064畝。

　　在丁坳村，宏盛礦業當年塌陷的礦坑被填滿，改造成140畝田地；大灣選礦廠16米高的尾砂山被移除後，為方便種植而規劃的“田字格”躍然而出；王邊村500多戶村民原來住得較分散，規劃建設一個佔地200畝地的新社區集中安置，完建後節約用地500畝。

　　為了讓歷經多年開採的土地恢復強健“體魄”，全鎮還組織各村“移土培肥”，覆蓋50至60釐米的土層，並給予3年耕地看護費，經省市兩級農業、環保部門驗收，確定土質合格、重金屬含量達標後，再種植農作物。同時，挖排水溝，築引水渠，提高土壤涵養水源能力。

　　如今，站在張軼家宅院內遠眺，昔日的黃土山露天礦已被一片上百畝的茶園“覆蓋”，滿眼綠意。

　　集中連片盤活3000多畝建設用地

　　土地修復後，更重要的是謀劃可持續發展。

　　2017年，總部位於深圳的中國南山開發集團擬在汀祖鎮投資全域旅遊。但在內部項目評審會上，由於部分土地性質是基本農田，且暫時找不到調規路徑，最終被認定為“高風險”而放棄。痛惜之餘，區、鎮負責人開始思考，如何實現建設用地集中連片開發。

　　機會很快來了！隨著國家出臺復墾土地與建設用地增減掛鉤的政策，鄂城區自2018年起支持汀祖鎮留用新增土地指標，盤活鄉村建設用地資源，為重要投資者提供用地保障。

　　仍以岳石洪村試點，百村集團2018年底投資6000萬元規劃建設“創客空間+共享農莊+康養基地”。該集團先期投資400多萬元用於復墾140畝工礦廢棄地，産生相應的建設用地指標。之後，由區政府調劑使用，並按相關規定付費給村集體。其中，110畝以每畝15萬元計，村裏共獲利1650萬元。剩下30畝地則留給百村集團開發。

　　“扣除百村集團的建設成本後，還剩1200余萬元，全部用於村裏的旅遊産業配套設施建設。”該村支部書記於迎春介紹，近兩年村裏的停車場、遊客中心、森林步道、村標、門樓等建設經費都源於此。

　　留給百村集團的30畝地，加上廢棄學校佔地打包評估後，村集體按600萬元折價持股。“這樣一來，資源變資産，資金變股金，村民變股民。”於迎春説，百村集團按30年每年20萬元返還村集體保底，另外每年還有盈利分紅。

　　“目前全鎮正推廣岳石洪村模式，可集中連片盤活3000多畝建設用地，除去安置用地和産業配套用地後，可為工業園區提供建設用地超過2000畝，為推動全鎮産業升級轉型留足了空間。”鎮委書記洪松介紹，該鎮原先規劃的工業園區由於沒有建設用地指標，規劃了10年也無法落實。

　　岳石洪村有了“升級版”

　　為謀轉型發展，岳石洪村曾在本世紀初成立林場，種板栗和果樹，高峰期林場面積近800畝。一時間，村民們熱情高漲，但很快就被現實潑了冷水——林果業週期長，見效慢，經濟拉動力有限。

　　“像糧食、經濟作物等種植業，通過土地流轉形成規模，解決了農民溫飽問題，但無法提供充足的資金服務社會建設，這正是人、財、物等要素難以下鄉的根本原因。”鄂城區區長董國平説。

　　因此，在歷經近20年努力重現綠水青山後，擺在汀祖鎮面前的新任務，就是如何建設不污染環境的“金山銀山”。

　　從生態修復，到增減掛鉤，再到引進市場主體，岳石洪村為全鎮推進全域國土綜合整治打開了一扇窗。

　　在確保新增耕地率達標5%以上的基礎上，汀祖鎮19個村重新統籌規劃産業佈局，即“兩帶四心六片區”，打造以生鮮冷鏈物流和鄉村度假旅居為主、生物醫藥和精密機械製造為輔的生態文明小鎮。

　　其中，“兩帶”為北部城鎮發展帶、南部山地旅遊帶，“四心”為鎮區綜合服務中心、王邊村副中心、劉畈村副中心和華伍村副中心，“六區”則包括工業服務片區、觀光農業片區、商貿物流片區、生態農業片區、山地運動片區和養生度假片區。

　　2020年7月，百村集團與汀祖鎮政府達成協定，除了規劃建設南部山地旅遊帶，還將採取規劃、建設、投資、運營一體化模式，參與全域國土綜合整治項目，預計總投資20億元。“這實質上是岳石洪村的升級版，計劃留出400多畝建設用地，為更高品質謀劃産業佈局提供空間。”該集團董事長余元兵説。

　　農村經濟發展再注“強心劑”

　　自2020年1月1日起，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正式實施，明文規定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可以出讓、出租等方式交由單位或者個人使用。”

　　“這等於給農村經濟發展注入了‘強心劑’。”洪松在鄉鎮工作已近10年，他説，當前農村高品質發展的制約因素還是土地，但新土地法在具體實施中仍需進一步解放思想。地方配套政策應儘快出臺，如出臺農村集體建設用地入市管理辦法，規範土地使用權年限、産權證、辦理流程、主管部門等相關細則。

　　“尤其是配套産業發展，不應設過高門檻，而要用市場的方法來推動。如國家鼓勵農村發展康養産業，在推進中如何與房地産業區別對待，仍面臨政策模糊不清的尷尬，亟需細化産業發展方向。”

　　“我10年前到農村投資，首先面臨的瓶頸就是土地問題，找不到切實的解決辦法。即便一時靈活變通，結果往往是被整頓，如大棚房、農家樂等。”余元兵説，新土地法頒布實施後，有利於建立健全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打通城鄉市場要素流動的堵點，助推鄉村振興駛入快車道。

　　“只有農村環境整治好，生態修復好，城裏的人才和資本才下得來，這是國家推行全域國土綜合整治的出發點。”華中農業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楊鋼橋説，全域國土綜合整治為城鄉要素實現有序的市場化流動搭建了平臺，也是鄉村振興的有力抓手。

　　董國平表示，基礎設施建設和産業持續發展有效結合，是岳石洪村經驗乃至汀祖模式的啟示之一，既能破除市場參與的瓶頸，也能改變以往政府“包打”的局面，並以股權捆綁激發群眾參與的內生動力。（湖北日報全媒記者 戴勁松 通訊員 曹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