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寫作的“讀者觀”

　　獲諾貝爾文學獎5年之後，莫言終於在讀者的“千呼萬喚”中攜新作歸來：新鮮出爐的《人民文學》刊發了他的戲曲文學劇本和詩歌作品，他的另外3篇短篇小説也將於9月中旬刊于《收穫》雜誌。莫言説：“2012年獲獎之後，我就沒有在刊物上發表過作品。其實我一直在寫，寫完以後還是想放一下，儘量打磨得讓自己滿意一點兒，希望讓讀者也比較滿意。”

　　莫言的小説《紅高粱家族》中，曾經寫到了“綠狗”的形象，有讀者表示不解，莫言解釋説：“我記得有一個小説裏，一個孩子問母親要一匹馬，母親問他要什麼樣的馬，孩子説要一匹綠馬。母親説，這個世界上有白馬有黑馬，但就是沒有綠馬呀。但孩子一定要綠馬，母親就給他剪了一匹綠馬。我想作為一個作者，有時候也像一個任性的兒童，他要故意和生活常識作對，無論是綠狗還是綠馬，都是想讓讀者在閱讀中感受到一種對常識的挑戰與衝突，從而加深讀者的印象。”

　　文學寫作的目的，是在其作品中，盡可能提供豐富的社會生活經驗，給予讀者獨特鮮活的審美感受和情感體驗。這就像莫言所説“無論是綠狗還是綠馬，都是想讓讀者在閱讀中感受到一種對常識的挑戰與衝突”，從而向讀者提供更多的文學經驗和豐富的生活想像，筆者以為這就是莫言所説“讓讀者比較滿意”的部分含義。

　　莫言獲得“諾獎”後，他的文學寫作是否該趨向國際化、世界化？對此，也有一些評論者和讀者提出了心中的疑慮：“您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之後，是否會感到應該對讀者負責，特別是對外國的讀者負責？”

　　莫言回答：“在沒獲獎前，有些作品改到覺得差不多了，就發了。但現在是放放，再放放。如果説考慮讀者，我想我首先考慮的也是我們本國的讀者，而不是外國的讀者。我自己對小説有追求完美的願望，對小説藝術有著病態化的熱愛，我所希望的是寫出讓自己得意的作品，這比任何獎項榮譽都更讓我滿意。”

　　一直以來，莫言的作品都體現著異常鮮明濃烈的本土化、民族化色彩。莫言説“我首先考慮的也是我們本國的讀者”，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實際上表明瞭莫言作為中國作家的身份歸屬、民族歸屬、精神歸屬。只有紮根在自己國家民族的生活土壤中，才能安心地寫出好作品，也才能讓自己“得意”，讓讀者“滿意”。

　　近年來，莫言開始參與一些文學獎項的評選工作，他説要逼著自己做一個認真的讀者，“首先我是一個讀者，我要把所有作品全部認真讀完，甚至不只讀一遍，然後，才能夠從中評出我認為最好的作品”。讓自己做一個認真的讀者，才能知道為誰而寫作，才會尊重讀者、敬畏文學，才會有使命和擔當。

　　作家鐵凝曾經説過，變美就是變得美好，變美是痛苦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為讀者不斷奉獻出積攢希望、頤養性情的好作品，應當是寫作者不能懈怠的理由，也是作為一個寫作者，可能終生需要面對的挑戰。

　　我想，這就是作家進行文學寫作的“讀者觀”吧。文學創作固然是個性化、私人化和獨特化的，但是作家與讀者的關係、文學與讀者的關係，卻不容忽視。時代感、現實感，觸動讀者的心靈和生命過程，書寫人們共同的情感經歷、心路歷程，是文學贏得讀者的關鍵因素。文學寫作，必須熟悉人生和世界，告訴讀者人生和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由此帶給人們啟迪。這樣，文學和作家才能找到知音，作品才能被讀者爭相傳誦。從根本上説，文學就是一種尋求認同的事業，文學作品需要被讀者認同、被時代關注，正如鐵凝所説，“偉大的作品是在作家的案頭誕生，更是在讀者的閱讀中生長”。（許民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