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國王陵陳列館。中山國古城遺址管理處供圖

東垣古城遺址文物保護碑。河北日報記者 孫磊攝

中山國遺址出土的錯金銀銅版兆域圖。河北博物院供圖

藁城台西商代遺址6號房屋。河北博物院供圖

　　【閱讀提示】

　　東垣，位於石家莊域內，最早為戰國時期中山國的一座重要城邑。不久前石家莊建設東垣古城遺址公園的消息，再度讓這個古老的城垣進入人們的視野，讓人審視歷史在這片土地上留下的足跡。

　　石家莊市所轄區域，既是北方城市起源較早的地區，也是古代城垣密集的區域，至晚在商代已出現都市。在正定新城鋪、藁城台西等地發現的商代大型居民點遺址，反映了商代這一區域部落密集、人口聚居的現象。見諸史籍記載的當過縣或縣級以上政治治所的歷代城垣至少有60余座，其中有17座古城作為州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一直延續到近現代。

　　60余座古代城垣見證石家莊域內建城史

　　處暑已至，石家莊市東垣古城遺址公園項目工地正在緊張建設之中。

　　2022年石家莊市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加快東垣古城遺址公園建設。按照要求，2022年8月底前初見成效，2023年6月底前建成投用。

　　建設東垣古城遺址公園的消息，引起許多人對東垣古城以及石家莊這座城市悠久歷史的興趣。

　　有人不禁要問，東垣古城在哪？

　　東垣古城遺址位於石家莊市長安區北部，北隔石太高速公路，與滹沱河相望。

　　對東垣古城遺址，20世紀50年代、80年代，文物部門分別做過調查。2004年以來，文物部門進行了局部考古鑽探，初步查明，古城平面為不規則長方形，北城墻因地勢原因兩度轉彎，城址東西長約2公里，南北寬約1.5公里，面積約3平方公里。城墻基寬約20米。2011年12月、2012年2月至4月，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又先後兩次對東垣古城遺址部分地域進行勘探調查，發現城垣、護城壕、窯址、水井等遺跡222處。

　　這片如今看起來不起眼的遺址，不但是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更是石家莊在歷史上成為滹沱河流域中心城市的源頭。

　　東垣古城，讓我們推開一扇門，得以審視曾活躍在這片土地上的古老城垣。

　　石家莊市政協原副主席趙明信表示，據初步考證，在今市轄範圍內，見諸史籍記載的當過縣或者縣以上政治治所的歷代城垣，至少有60余座。不只東垣古城，石家莊市區和周圍一些縣市自古以來就共享一塊“寶地”，共同處在一個重要的歷史文化區域之內。

　　其中藁城台西發現的建有多處禮儀建築的商代大型聚落遺址，面積在10萬平方米以上，建築奢華，等級分明，可見絕對不是一般的村落遺址，很可能是商朝王畿內的一個重要城邑，是這一帶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也可謂是石家莊市目前發現的最早的原始城市遺址，至少有3400年的歷史。

　　位於平山縣三汲鄉林山腳下的中山國，則是先秦時期重要諸侯都城遺址，在考古學上與趙都邯鄲、燕國下都齊名，其出土文物之精美，是新中國重要考古成就之一。

　　東垣古城就屬於中山國的一座城市，這説明石家莊市區出現過一片繁華城市。中山國為趙國所滅，之後秦克趙國，秦始皇統一中國，立即在這一帶設郡，為恒山郡。東垣為恒山郡郡治。秦修馳道，南北一線經過東垣，東西一線由此通向山西。東垣當時作為馳道之樞紐，其戰略位置之重要性一點也不亞於現在京廣、石太兩條鐵路在此交會。由此拉開了東垣作為滹沱河流域中心城市的歷史序幕。

　　西漢初，劉邦把恒山郡治移到元氏，為郡為國，興盛數百年。但是劉邦很快發現，東垣不可輕視。在平定叛亂之時，劉邦親臨東垣，把東垣欽名真定，取佔領東垣可使天下真正安定之意。從此，石家莊一帶開始有了“真定”一名。西漢和東漢，這裡又做了一百多年的真定國的國都。正定歷史悠久，世人皆知，而東垣古城乃正定之前身。

　　趙明信介紹，從上世紀80年代末期起，不少有識之士開始挖掘、弘揚石家莊歷史文化，探究石家莊悠久的歷史。他們不斷地發掘歷史寶藏，整理出見諸史籍的歷代城垣。

　　在石家莊60余座古代城垣中，其中有17座古城作為州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一直延續到近現代。有15座至今仍是縣市政府駐地，具有千年曆史的城垣有14座。另外，40多座古城在歷史發展中失去了原來政治、經濟中心的地位，有的逐步廢毀，遺跡難覓；有的因處山區，至今仍保持古韻舊貌；有的因為人為破壞，被夷為平地。不過有的經考古發掘，展示了豐富的文化內涵。這些古代城垣是石家莊歷史文化的重要載體，是不可再生的人類歷史的活化石，從文獻、考古等方面探索這些古城的歷史面貌，是研究和全面揭示石家莊歷史文化的重要一環。

　　古城勾勒出的區域經濟文化中心

　　滹沱河發源於山西繁峙，東穿太行山脈，經崗南、黃壁莊水庫，穿過石家莊市區北部，堪稱石家莊的母親河。

　　六七千年前的仰韶文化時期，這裡就誕生過燦爛的文明。

　　在位於正定縣城東南方向的石家莊市長安區南楊莊村西北處有一處高地，當地人稱“臥龍崗”，這個“臥龍崗”不簡單，文物專家在此發現了南楊莊仰韶文化遺址。

　　該遺址1980年5月至1981年7月由河北省文物研究所進行全面發掘，面積達2140平方米，出土遺物有石、陶、骨、蚌器，計1700件。

　　在該遺址出土的兩件陶質蠶蛹模型，經專家鑒定為家蠶蠶蛹。它的發現不僅把人類飼養家蠶的歷史向前推進到西元前3400多年以前，而且以無可爭議的實物説明，野生桑柘資源豐富的滹沱河流域是中國蠶桑文化的發祥地之一。

　　今天的石家莊主城區15公里半徑範圍內，石邑古城、白佛口遺址等不同歷史時期重要的古城和遺跡層出不窮，如果將半徑擴大到60公里，還有中山古城、伏羲臺、蕃吾古城等，舉不勝舉。這些古城，也為我們勾勒出石家莊一帶區域經濟文化中心的發展脈絡。

　　商王朝建立之後，創造出極為燦爛的商代文明。藁城台西商代遺址的發現和發掘為此提供了歷史實證。

　　早在20世紀初，台西就已出土不少古代器物，但正式挖掘到1973年才開始。隨著考古工作的深入，更多重要文物被發掘出來。

　　趙明信表示，台西商代遺址的發掘，共發現了七項“世界之最”。最早的鐵器、最早的鐵礦渣、最早的手術器械、最早的平紋縐絲紡織品、最早的脫膠麻織品、最早的釀酒作坊遺址、最早的酒曲實物等。

　　尤其是台西商代遺址中發現的鐵刃銅鉞和鐵礦渣，充分證明這裡早在3400年前就開始採礦冶鐵並成功打造鐵器，冶鐵技術這一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里程碑，將與台西商代遺址一起寫入世界文明史冊。

　　目前發現並保存有實物的、世界上最早的酒曲，也是在台西商代遺址中發現的，這從側面展示了石家莊農業文明的輝煌歷史。

　　戰國中山國文化，是繼藁城台西商文化之後，石家莊歷史文化中令世界矚目的又一輝煌成就。

　　1974年深秋，平山縣三汲鄉農民在山下取土時發現了幾塊碩大的陶質瓦片，正在此做田野調查的河北省考古人員認出這正是戰國時期宮殿等大型建築中使用的陶瓦，由此拉開了中山國陵墓和國都的發掘工作，逐漸揭開了這個古老王國的神秘面紗。

　　趙明信表示，中山國是戰國時期由白狄人所建立的諸侯國。他們處於燕趙之地、太行山一帶，幾度興盛，武力強大。在漫長的考古過程中，此地出土了大批富有地方特色的珍貴文物，造型獨特、裝飾富麗、製作精巧，為戰國陵墓所少見。備受矚目的就是“中山三器”——鐵足大鼎、中山王夔龍飾銅方壺和銅圓壺。

　　在列國爭雄的戰國時代，中山國這個僅次於七個“萬乘之國”的“千乘之國”，憑藉其勇猛善戰的雄風和縱橫捭闔的策略稱雄一時，在列國爭強中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曾被稱為“戰國第八雄”。

　　2017年中國考古六大新發現中，河北的行唐故郡遺址赫然在列，這是一座中山國時期的遺址。在河北省內至今共發現三處車馬坑，要論保存最佳，位於故郡遺址的車馬坑可拔頭籌。

　　東垣也是中山國的一座重要城邑。作為戰略要邑，它一直到隋代真定縣北遷安樂壘為止，整整延續了約千年。

　　北宋時期，真定成為河北西路的首府，從此確立了河北西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地位。

　　一塊地處南北要衝、冀晉咽喉的“寶地”

　　在歷史的長河中，東垣古城輝煌過、衰落過，幾乎被世人遺忘。正在加緊建設的東垣古城遺址公園，以及石家莊域內60多座古城垣遺跡、記載，則不斷提醒我們，這片土地，曾孕育出燦爛的古代文化。

　　現代石家莊素有“火車拉來的城市”之稱，在這座新興城市的土地上，為什麼曾有如此多的古城出現呢？

　　趙明信表示，石家莊一帶之所以會形成一個相對獨立，卻又極其豐富多彩的歷史文化區域，歸根到底是這一塊“寶地”的地理特點決定的。滹沱河是石家莊的母親河，石家莊域內的一系列古城垣，都與“太行山+滹沱河”的區位優勢有直接關係。

　　“石家莊一帶，一是西有4億多年前從大海之中抬升出來的太行山，並且有一個在200多萬年之前形成的井陘盆地，具有極為豐富的自然資源，二是東有流水沖積加冰山冰磧沉積而成的廣闊平坦的平原，土地肥沃，三是井陘盆地狹窄的東西出口，溝通河北山西，由於歷史上山深林密，只有通過井陘盆地才能連接冀晉，乃冀晉之咽喉，四是滹沱河攔腰係在南通中原、北至幽燕的要道之間，居要衝之地。”趙明信認為，正是這種地理特點，形成了石家莊鮮明的歷史文化特點。

　　這裡歷史上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大小戰役不計其數。

　　蘇軾曾有“千峰右卷矗牙帳，崩崖鑿斷開土門”的詩句，生動地形容這裡地勢險峻。歷史上著名的“背水一戰”就發生在這裡，韓信以數萬兵力，奇正並用，背水列陣，一舉擊破二十萬趙國大軍，滅亡了項羽分封的趙國，在軍事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因此“背水之戰”又稱“井陘之戰”。

　　究其原因，便是因為太行山山高路險。

　　中國現代地質學先驅丁文江先生認為“太行山的路沒有哪條有井陘重要，因為它是太行山裏唯一可走大車的路”。

　　井陘，太行八陘之第五陘，秦皇古道至今留存。

　　自古以來，這裡一直是冀晉咽喉。滹沱河洶湧湍急，歷史上被稱作“滹池”“惡池”“小黃河”，如天塹扼制南北。由於這一帶是控制冀晉咽喉、南北要衝之鎖鑰，無論是北取幽燕，還是南佔中原、奪冀取晉，東征西戰，這裡都是戰略要地。

　　中山國時期，這一帶就“仰機利而食”，商貿相當發達。戰爭、動亂無不對經濟造成嚴重破壞，但遇到和平安定環境，經濟便能迅速恢復和發展。東垣古城便在這種條件下應運而生。

　　這裡融合中原和北方民族的先進思想文化，文明燦爛光華。

　　現存于正定的開元寺鐘樓和須彌塔，廣惠寺華塔、天寧寺淩霄塔、臨濟寺澄靈塔及毗盧寺等著名宗教建築，均始建於唐代。趙州安濟橋是世界公認的大型敞肩式石拱橋的鼻祖，被聯合國確認為世界人類文化遺産，這些都與正定古城、平棘古城等古城的發展密不可分。

　　這裡交通四通八達，利於發展商貿。

　　明清時期，石家莊獲鹿的工商業發展到鼎盛。尤其隨著晉商的崛起，獲鹿作為晉商東行的一個必經之地，更是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

　　1902年，法國、比利時投資興建的京漢鐵路修到石家莊。1907年，正太鐵路（今石太鐵路）通車，起點設在石家莊。自此，作為正太、京漢鐵路的交叉點，石家莊成為交通樞紐，轉運業、商業、工業迅速發展，現代城市開始興起。

　　“京漢、石太鐵路在石家莊的交匯連接，看似偶然，卻恰好説明，這裡是南北要沖和冀晉咽喉最為便利的連接之處。千載年華，斗轉星移，石家莊城市發展的脈絡清晰可見。從東垣古城到常山郡治，從石邑故城到真定府城，百年古城，千年興廢，一直環繞石家莊近郊變遷。隨著近現代交通和機器工業的興起，石家莊的崛起，是歷代城治在這片土地上的延續。”趙明信表示。（河北日報 記者孫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