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網聯清算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網聯”)股東明細終於出爐。
8月2日,一份《網聯清算有限公司設立協議書》顯示,包括中國人民銀行清算總中心、財付通、支付寶、銀聯商務等在內的45家機構和公司共同簽署,央行為該平臺的第一大股東;第二大股東梧桐樹投資平臺,是國家外匯管理局直屬機構。同時,其他幾大國有機構也佔據較大比例股份。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央行成為第一大股東,有利於主導和協調各大支付機構和銀行。”8月10日,深圳某支付機構高層人士向時代週報記者評述稱。
兩天后,央行發佈《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司關於將非銀行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由直連模式遷移至網聯平臺處理的通知》,要求各銀行和支付機構應於今年10月15日前完成接入網聯平臺和業務遷移相關準備工作。明年6月30日起,支付機構與銀行原有的直連模式將全部切斷,網絡支付交易全部通過網聯模式轉接清算。
網聯實際上就是網絡版的“銀聯”,為支付寶、財付通這類非銀行的第三方支付機構搭建一個共同的清算平臺,接受央行的統一監管。多方爭霸的線上支付江湖,即將大一統,網聯將“歸位”。
近日,時代週報記者聯繫多個大型支付機構,均對網聯表示支持,比如支付寶已經在8月7日正式向網聯平臺切量;在6月30日切量當天,財付通部分交易通過網聯完成。
央行係是第一大股東
7月28日,中國人民銀行清算總中心、財付通支付科技有限公司、支付寶(中國)網絡技術有限公司及銀聯商務股份有限公司等45家機構簽署了《網聯清算有限公司設立協議書》,擬共同發起設立“網聯清算有限公司”。
據了解,網聯註冊資本為人民幣20億元整,協議各方均以貨幣出資,出資額分3期繳納,出資比例分別為50%、30%和20%。
在全部45個股東中,央行下屬7家單位共同出資7.6億持股比例達到37%,其中,第一大股東為央行直屬的中國人民銀行清算中心,佔12%股份,第二大股是國家外匯管理局直屬機構東梧桐樹投資平臺,佔10%股份。
而支付寶和財付通佔股比例都為9.61%,位列第三大股東;京東旗下網銀在線以4.71%佔比,位列為第四大股東。中國清算支付協會持股比例為3%,代表不符合入股資格的中小支付機構行使投票權;而老牌第三方支付公司銀聯商務,排在第九位,銀聯在網聯中的話語權頗小。
“央行是網聯的第一大股東,這個是必須的,也是必然的,顯示了網聯這個企業或者品牌的屬性。它是由央行來牽頭的,並且帶有一定的政府監管或者行業監管的思考在裏面,只不過以企業化的方式去做而已。”艾瑞諮詢CEO張毅對時代週報記者分析説。
除了股東陣容強大之外,網聯的高層也浮出水面。中國銀行網絡金融部副總經理董俊峰此前借調到中國人民銀行支付司,專門牽頭籌備網聯搭建。若不出意外,董俊峰有望擔任網聯總裁。
事實上,從一年前開始,央行關於網聯的籌備工作就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中。2016年4月,中國支付清算協會代表大會通過了“關於建設非銀行支付機構網絡清算平臺的議案”,當年10月,央行正式批復了網聯籌建的方案。
今年3月31日,“網聯平臺”啟動試運行,在此期間來驗證網聯平臺的系統功能、業務規則和風控措施的完整性和有效性;6月30日,網聯平臺宣佈正式啟動業務切量,即開始轉接清算一般用戶實際交易場景的網絡支付業務。
央行8月4日通知,從2018年6月30日起,非銀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需從直連模式轉為通過網絡支付平臺處理。央行支付結算司發佈關於網絡支付業務處理的通知規定,各銀行及支付機構需在2017年10月15日前完成接入網聯平臺及業務遷移的準備工作,並組織測試、驗證及壓力測試等技術支持。
網聯的使命
對於外界而言,“網聯”頗為神秘。簡單點説,網聯並非支付機構,而是清算平臺,角色類似于銀行間的清算系統—主要是在各金融機構之間辦理資金調撥、劃撥支付結算款項,並對由此引起的資金存欠進行清償。
據易觀支付分析師王蓬博介紹,網聯相當於是第三方支付和銀行間豎起的一堵“墻”。原則上講,任何第三方支付機構想要接入銀行,用戶進行跨行轉賬,未來只有兩種方式,一種走銀聯的清算渠道,另一種通過網聯平臺。
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銀行研究室主任曾剛告訴時代週報記者,央行之所以設立網聯,是為了解決原來第三方支付直連銀行存在的問題。
此前,由於銀聯的轉接清算模式業務流程涉及發卡機構、收單機構和轉接清算平臺三方,並按照7:2:1的比例進行分成,作為唯一的轉接清算平臺,銀聯能從中獲取一成手續費,同時還可以向收單機構收取萬分之二的銀聯品牌管理費。
對於新進入者第三方支付機構而言,這一壟斷會讓成本劇增。於是,他們決定與銀行建立直連模式,繞過銀聯進行轉接清算,即從用戶、支付賬戶,再到銀行賬戶的三方模式。但這種模式繞開了央行的清算系統,使銀行、央行無法掌握具體交易信息,無法掌握準確的資金流向。
“在直連模式下,第三方支付機構充當了銀聯轉接清算的角色,銀行與銀行之間的轉接清算由第三方支付機構完成。繞過銀聯後,很多信息或數據不能被央行或監管者所獲取,使資金的流向游離在央行的監管之外,監管的空白也為洗錢或非正常的資金流動提供了溫床。”上述第三方支付機構人士分析説。
此外,第三方支付機構還存在著大量的資金沉澱。“清算機構有資金沉澱,又有運營的商業利益的話,實際上存在很多扭曲。”曾剛分析稱,現在有4000多億元的資金沉澱,都是潛在的風險。“這扭曲了它的收益特徵,收益很多都被第三方支付所佔用,實際上資金本身不是第三方支付機構的。”
在曾剛看來,取消原來的直聯模式,改為網聯,銀行、機構、客戶的四方清算模式,並收歸到央行平臺上,“實際上有助於把支付清算機構的公共職能從一般意義上商業性的第三方支付機構進行剝離,回歸到它的本源。”
央行早在發佈的《非銀行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提出,要讓第三方支付回歸支付通道的角色。因此,在互聯網金融整治趨嚴的背景下,這一要求被提到日程上也是必然之事。
在張毅看來,設立網聯的根本目的就是金融安全。“從本質上來説,央行需要在非銀行之間網絡支付的清算平臺這塊,有一個更能懂得新的規則、新的玩法的更高效的機構來運行。”
動了銀聯的奶酪?
時代週報記者近日採訪獲悉,大部分支付機構都對網聯持積極態度,也有部分機構認為此事較為敏感,不方便發表評論。
支付寶回復時代週報記者稱,我們一直按照央行和籌備組的工作要求和安排,積極參與並完成相關準備工作,已經在8月7日正式向網聯平臺切量。
財付通表示,財付通是首家將部分支付業務切量到網聯的支付機構。他們將一如既往地配合央行等監管部門,與其他機構共同建設非銀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清算平臺。
財付通回復稱,網聯切量於今年6月30日開始,3月31日網聯試運行時,財付通也是網聯平臺上成功完成首筆跨行清算交易的第三方支付公司。該筆交易通過微信紅包由騰訊財付通平臺發起,收付款行分別為中國銀行與招商銀行。
匯付天下高級副總裁、匯付數據總裁穆海潔表示,匯付天下去年開始就已參與了網聯的整體系統建設。
穆海潔告訴時代週報記者,目前網上支付、特別是快捷支付主要還是靠支付公司直連銀行的方式運行,是“多點連接”。網聯的成立,打通了所有支付公司和銀行之間的連接,實現“一點連接”,這使得支付系統的穩定性更優、支付機構與銀行的系統接入成本、運營成本將大幅降低,支付效率將得到提升。
對不同類型的支付機構,網聯造成的影響也有所差異。
8月9日,北京某不便具名的支付機構人士對時代週報記者分析稱,對於大機構而言,儘管取消轉接清算職能短期內使得他們與銀行就費率空間談判的能力相對被削弱了,但從中長期而言,這樣的轉型讓它們更好地將重心回歸支付本源,減少了兼顧清算帶來的不必要風險,從而大大降低運作過程的難度。
“對於中小機構而言,由於所有機構都一視同仁,不存在費率的差異,原來不公平的競爭形勢便得到改善。不過,由於備付金的利息是很多機構重要的資金來源,連接網聯後,這部分資金將不會再停留在這些機構的賬戶上,而是存到中央銀行的賬戶上,因此高度依賴備付金利息的小機構受到的打擊較大。”曾剛説道。
“網聯費率會比直連模式的低,對於中小支付機構來説是一個好的消息。”網聯公司某股東單位的人士對時代週報記者説。一般來説,直連模式下,通道費率為千分之二到千分之四左右,大型支付機構議價能力較強。
網聯的出世,不僅意味著第三方機構直連時代的結束,也意味著中國銀聯一家獨佔的時代走向盡頭。網聯是網絡版的銀聯,承擔著轉接清算的職能,那麼兩個同等地位的角色是否會導致番位之爭?
“兩者的職能還是有很大的重疊,相當於央行生了個二孩,對銀聯有影響是很正常的。”張毅説。
“銀聯繫統可能是這場博弈中唯一的輸家。畢竟,銀聯繫統此前一直在覬覦接入第三方支付平臺,而網聯的推出意味著銀聯這一夢想的粉碎。”北京大學市場與網絡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陳永偉表示。銀聯對此則不予置評。
曾剛向記者分析稱:“如果銀聯所有的業務涉及的都是線下的、POS機的業務,網聯全都是線上的業務,而線上業務只對應著網上的交易,其他所有的線下産品都對應著線下的交易,那麼網聯和銀聯的衝突可能就比較小。”(記者 曾令俊 實習生 李雅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