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前
1945年8月27日上午
即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12天之後
一架運輸機飛抵海南東方八所上空
9名盟軍戰士從天而降
通過與日軍的交涉
他們救出數百名盟軍戰俘
這次營救
被稱為“鴿子行動”
80年後
我們試著尋找
關於“鴿子行動”的點滴
卻發現這個
看似孤立的營救行動背後
有著更為豐富
更為包容的精神內核
為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
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週年
海南省融媒體中心
海南國際傳播中心聯合推出
《尋找“鴿子行動”》
特別策劃
邀您一同尋訪歷史
在往昔的硝煙之中
追尋和平的方向
太平洋的來客
通過15年前留在海南省博物館的一個電子信箱,我們聯繫上布蘭登·沃萊爾。他曾于2010年8月27日在海南省博物館舉辦以“鴿子行動”為主題的圖片展,講述關於“鴿子行動”的故事。
布蘭登在查閱資料。記者 李昊 攝
1942年1月31日,包括澳大利亞“海鷗支隊”在內,6000多名盟軍戰士在安汶島與23000名日軍士兵展開激戰,最終寡不敵眾,遭到俘虜。此後,眾多盟軍戰俘被殺害。
1942年10月,500余名盟軍戰俘被押往位於海南東方八所的戰俘營。將近3年時間,盟軍戰俘在戰俘營遭受磨難,被迫為日軍修建港口和鐵路。
當“鴿子行動”營救小隊到來時,許多盟軍戰俘早已死去。
這些是15年前展出的往事。如今的布蘭登是澳大利亞昆士蘭州一所學校的教師。不巧的是,他的腰椎間盤突出症復發,醫生建議休養。
可是得知此行將重返東方八所,尋訪那些人和事,布蘭登仍然決定登上飛越西太平洋的航班。歷經一個晝夜,他拄著拐杖走出海口美蘭國際機場。
見面之後,除了“你好”,就是“When are we going to Dongfang(我們何時去東方)”。布蘭登説,他還想知道更多。
從澳大利亞珀斯啟程,或求學,或求職,布蘭登去過英國倫敦、日本益田、中國西安。2005年,他跟隨來自雲南的妻子前往海口生活。就在這一年,他得知“鴿子行動”。
1名中國軍人和8名美國軍人組成的營救小隊,接到盟軍方面的指示,前往海南東方。這支國際合作的隊伍,要去解救另一支國際合作的隊伍。
80多年前,當全人類面臨危機,無數支這樣的隊伍,在全世界奮戰。這種不分國籍、不分膚色的團結一致,為了和平而戰,吸引布蘭登追尋至今。
勞工與戰俘
“鴿子行動”的目標,指向位於東方八所的戰俘營。根據布蘭登掌握的史料,之所以採取空降的形式,是為了儘快解救戰俘——他們已經遭受太多的折磨。
在尋訪的過程中,有戰俘告訴布蘭登,他們能夠活下來,不只是靠自己。
散發清香的使君子,生長在張仁常的家門口。張仁常已經100歲,她是東方市博物館館長秦巍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一名東方本地勞工。
張仁常。記者 胡誠勇 攝
當“鴿子行動”營救小隊降落在東方的海灘時,張仁常已經回到八所的家中。聽鄉親們説,那群盟軍戰俘得救了,張仁常悄悄為他們高興。
1941年,16歲的張仁常被偽保長抽中,押至八所港工地,成為一名本地勞工。一年之後,工地上來了一群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他們非常瘦,就像一副骨架,套上薄薄一層皮。”張仁常看見,他們幾乎連路都走不穩,依然被日軍看守拿槍頂著,被迫在烈日下勞動。
那是1942年11月,500余名盟軍戰俘抵達東方八所。
一天兩勺稀飯,沒有足夠衣物,盟軍戰俘和中國勞工們活在死亡線上。
幾乎每天都有勞工和戰俘死去,又有源源不斷的人被押解進來。
勞動的間隙,盟軍戰俘會和中國勞工湊在一起。他們語言不通,有人會説簡單的中文,一直在重復:“想家。”
幾乎每一名本地勞工,都會悄悄帶食物送給盟軍戰俘。張仁常給盟軍戰俘送過紅薯、飯糰和粿。他們遠遠招手,接過紅薯生吃起來,一個勁地説:“好!”
布蘭登(左)與張仁常。記者 胡誠勇 攝
多年以後,倖存的盟軍戰士告訴布蘭登,中國人民的幫助,是他們能夠活下來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當時的日軍看守並不允許中國人與盟軍戰俘接觸。張仁常和鄉親們冒著風險,幫助盟軍戰俘的原因,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不忍心。”
事實上,中國勞工和當地鄉親也在時刻面臨死亡。
海灘南側的血淚
烈日,炙烤著魚鱗洲,也炙烤著南側的海灘。
布蘭登在東方八所魚鱗洲尋訪。記者 胡誠勇 攝
80年前,1945年8月27日上午,同樣的烈日之下,“鴿子行動”營救小隊空降東方。他們在荊棘叢生的海灘一路摸索,攝影師伍茲記錄了這裡的模樣。
照片之中,寂靜的荒野,風吹雜草,露出許多墳墓。照片之外,遠處兩間磚房,立在荒野之上。
布蘭登走了進去,墻面斑駁,依稀可見一道道指痕。這裡是日軍設置的禁閉室,被關進來的戰俘和勞工,沒有食物,只能在絕望中等待死亡。
張仁常記得他們的故事,“被日軍當成牲畜一樣對待。”
有一對勞工夫婦,幹活稍慢,被日軍看守投入火坑。他們有一個4歲的孩子,眾多勞工苦苦哀求:“孩子沒有錯,留給我們養吧。”
日軍看守沒有理會,把孩子也丟入火坑。
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之時,被關押在八所的30000多名中國勞工,僅存活6000余人。
1984年,八所當地收殮時,地表遺骨裝滿8個麻袋。地下遺骨,不計其數。
時至今日,東方市中小學校舉辦入團儀式時,師生們仍會來到這裡,為逝去的同胞獻上一束花。
當初的海灘南側,如今成為侵華日軍侵瓊八所死難勞工紀念地。高聳的紀念碑下,馬纓丹成片盛開。它們有著五顏六色的花瓣,卻共同拼出一朵鮮艷的花。
鮮花之下的白骨,是反抗的代價。從一開始,他們就選擇了這條路。
自從1931年9月18日,日軍發動九一八事變,無數中國軍民頑強抵抗,用血肉築成新的長城。
10年之後,深陷中國戰場的日本軍國主義者決定加速“南進”政策,試圖將東南亞和西太平洋地區變成日本殖民地,建立自給自足的經濟體系。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第二天,中共中央發表《中國共産黨為太平洋戰爭的宣言》,倡導建立太平洋一切抗日民族的統一戰線。1942年1月1日,中、美、英、蘇等26國簽署《聯合國家宣言》,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正式形成。
不同國籍、不同膚色的人們,在太平洋的島嶼奮戰。當安汶島的血戰結束,海南島的戰鬥仍在進行。
老歐村的戰鬥
為了收集關於“鴿子行動”的史料,布蘭登曾經前往美國、澳大利亞等地的圖書館查閱。碎片般的記載裏,當“鴿子行動”營救小隊打開戰俘營,有人告訴他們,有些戰俘早已被救出去了。
距離魚鱗洲大約14公里的老歐村,2名澳大利亞“海鷗支隊”戰士的陵墓靜立在此。距離布蘭登上一次來到這裡,已經過去10年。那時,他種下幾棵小葉榕。
布蘭登(右二)再回老歐村。記者 胡誠勇 攝
“你回來了?”高發蘭笑著問。布蘭登笑著點頭,悄悄尋找湯秋得的身影。自從“海鷗支隊”紀念園于2002年在老歐村建成,湯秋得一直負責維護工作。
“我的老伴中風了,現在由我和兒子維護紀念園。”高發蘭告訴布蘭登。2024年4月,湯秋得突然中風,暈倒之前,喃喃著“紀念園”。
把湯秋得送往醫院的第二天,高發蘭和湯開標出現在“海鷗支隊”紀念園,拿起掃帚。
布蘭登(左)與高發蘭(中)、湯開標(右)。記者 胡誠勇 攝
每年春節和清明,整個老歐村的鄉親們,都會來到這裡祭掃。
“他們就是我們的家人。”湯開標記得父親説過的話——“他們曾與我們並肩作戰,這份情誼,要一代一代傳下去。”
屬於老歐村的戰鬥開始於1939年10月10日,鄉親們與抗日遊擊隊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打響中共瓊崖抗日武裝瓊西第一槍。
然而,一個星期之後,日軍再次進村“掃蕩”,抓捕68名村民,其中多數為婦女和兒童,全部遭到日軍屠殺。倖存的鄉親們拿起槍,繼續戰鬥。
1943年,5名盟軍戰俘從日軍戰俘營逃出,被抗日遊擊隊救下,送往老歐村休養。
“他們的槍法很準!”茂盛的小葉榕下,布蘭登見到了79歲的高昌必。高昌必記得父親説過,5名盟軍戰士個子很高,其中2人患上瘧疾,全村鄉親為他們尋找雞蛋,補充營養。
盟軍戰士則為遊擊隊員介紹槍支使用技巧,傳授作戰經驗。高昌必的父親曾與他們並肩作戰。
這期間,有日本軍人帶著當地“維持會”進村搜捕盟軍戰士,鄉親們多次阻攔,悄悄把盟軍戰士們藏起來。
一年之後,兩名盟軍戰士舊疾復發,犧牲在老歐村,大家把他們葬在一片玉米地裏。2002年,他們的部分遺骨遷入“海鷗支隊”紀念園。
在海南省委黨史研究室,工作人員展示一封周恩來于1946年6月7日寫給時任澳大利亞駐華公使館一等秘書帕特裏克·肖的信,內容顯示中共瓊崖抗日武裝一共收留27名盟軍戰士,並已妥善移交盟軍代表。
天堂島的風景
布蘭登的手機裏收藏著兩幅素描,它們是幾名盟軍戰士的作品。得到“鴿子行動”營救小隊的解救之後,他們乘坐火車去往三亞,乘船返回祖國。
布蘭登。記者 顏樂馳 攝
飛馳在鐵路線上,倖存的盟軍戰士第一次認真看看這座島。當他們被關在戰俘營時,慘無人道的日子裏,他們把這裡稱為“地獄島”,直到火車駛入開闊地帶,他們才發現,這座島是這麼美麗。
畫中的仙人掌和海岸線,以及放牛的人們,顯得那麼靜謐。回到故鄉的盟軍戰士,把這裡稱為“天堂島”。
這裡本就該是這幅景象。坐在返回海口的環島高鐵上,布蘭登努力看清車窗外的風景,看見這座島的人間冷暖。
“他們原本可以袖手旁觀,但是卻投入其中。”那些“他們”,在布蘭登的眼裏,是戰俘營裏的中國勞工,是紀念園裏的一家人,是老歐村的鄉親們,是遊擊隊員,也是自1931年堅定反抗侵略者的中國人民,更是1942年投身太平洋戰場、乃至全世界反抗法西斯主義的人們。
“反抗邪惡,追求和平,團結一致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天堂島’。”這是布蘭登追尋“鴿子行動”的原因,也是無數人永遠的追求。
使君子落了又開,時序有輪迴,張仁常時常回想那一天。那是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之時,她和鄉親們激動不已。日軍看守有些茫然,他們的身份顛倒了,戰俘和勞工成了勝利者,日軍成了俘虜。
有人想去毆打日軍看守,被中國軍人和盟軍戰士制止了。他們向鄉親們普及《日內瓦公約》的內容,要求大家不得虐待俘虜。
臨別之際,盟軍戰士與中國勞工揮手告別。張仁常記得這個時刻,在那之前,日子過得分秒煎熬,可是告別的手一揮,時間的流速仿佛加快了。
80年間,天地巨變。而變化還在發生,幾年前,一位日本學者來訪,張仁常想把他趕走,但是對方告訴她,他要把當年的故事記錄下來,告訴更多的人。
“為什麼?”張仁常很疑惑。對方坦言:“這是歷史。”
還是坐在這片使君子的花瓣下,曾經的硝煙已經散去。如空氣般的和平,受益而不覺,追求它的過程,卻能創造真正的“天堂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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