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塞爾維亞政府表示，由於未能獲得美國方面對塞爾維亞石油公司的豁免許可，該公司旗下關鍵煉油廠——潘切沃煉油廠已被迫停止運轉。此舉並非因能源短缺或戰火波及，而是源於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産控制辦公室對俄資關聯企業的制裁延續。塞爾維亞並非衝突方，亦未參與制裁，卻在這一輪大國博弈中首當其衝。
燃料價格尚未大幅波動，但運輸、農業、工業等關鍵領域已瀰漫觀望情緒。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企業的正常運轉，乃至國家經濟的穩定，都與這家公司的命運緊密相連。
△潘切沃煉油廠
塞爾維亞石油公司為何成制裁靶子？
“沒有潘切沃煉油廠，我們就無法生存。它對我們的公民、企業、醫療、學校都至關重要。因為沒有燃料，可能連麵包店都無法每天營業”，塞爾維亞礦業和能源部長杜布拉伕卡·傑多維奇·漢達諾維奇曾在今年11月做出上述表態。
要理解潘切沃煉油廠為何被拖入制裁漩渦，首先必須理解它在塞爾維亞經濟結構中的關鍵位置。作為全國唯一活躍的大型煉油設施，潘切沃煉油廠所屬的塞爾維亞石油公司承擔著約八成的燃料供應，在全國運營著約330座加油站，覆蓋主要交通與城市網絡，其産品滲透到交通、工業、農業、醫療、供暖等日常運行環節。可以説，若沒有塞爾維亞石油公司，該國大部分産業鏈都將無處落腳。
然而，其命運始終被一項關鍵事實牽制：控股股東來自俄羅斯。自2022年以來，隨著俄烏衝突升級，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産控制辦公室陸續將俄羅斯能源企業列入制裁名單；2025年1月，美國更直接將整個俄羅斯能源産業列為制裁對象。塞爾維亞石油公司作為俄資控股56.2%的企業，自然被劃入“俄羅斯控制實體”，隨即成為美方制裁的延伸目標。
△塞爾維亞石油公司總部
美國先後給予塞爾維亞石油公司六輪豁免許可，最後一次豁免結束于2025年10月9日。在那之後，美方“已讀不回”，許可證遲遲未發。潘切沃煉油廠被迫進入低負荷運轉，直至停擺。
這讓塞爾維亞學界也不得不發聲。貝爾格萊德大學經濟學院教授米尤什科維奇表示，塞爾維亞並未採取任何對局勢不利的行動，卻成了“受害者”。
貝爾格萊德大學經濟學院教授 米尤什科維奇：塞爾維亞並未採取任何對當前局勢不利的行動。我可以肯定地説，局勢遠超我們控制，但我們卻是受害者。
制裁的背後：究竟是能源政策，還是政治計算？
如果美國真正擔心塞爾維亞燃料供應——那為何在10月豁免到期後拒絕續發許可？如果臨時豁免真是出於“對民生的照顧”——又為何在冬季來臨前突然沉默？一個尖銳的問題擺在人們面前：這些豁免，是援助，還是籌碼？
從制裁實施流程來看，塞爾維亞石油公司曾多次獲得豁免許可。顯然，美方並非一開始就否定其運營可能，而是在國際形勢與政治壓力升級後，選擇切割俄資能源在歐洲的最後藕斷絲連。換句話説，對塞爾維亞石油公司及其煉油廠的“刑罰”，並非出於對塞爾維亞經濟的考慮，而是作為對俄能源出口鏈的戰略打擊，而塞爾維亞，則遭受了無辜的“附帶損害”。
△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
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日前表示，他對美國的決定感到“失望和意外”。他還指出，美國的決定屬於政治考量，而非經濟層面，而塞爾維亞因此“受苦”。
塞爾維亞民眾的感受甚至更加直白。他們並不關心地緣政治，只知道自己要付更多的賬。
塞當地民眾 弗拉達：我認為美方是出於政治動機，是為了強迫我們政府向俄羅斯施加制裁。
塞當地民眾 亞歷山大：我感覺遭到了勒索。這些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美國能替毫無關係的我們做決定？
煉油廠停擺 衝擊塞爾維亞經濟的每一寸肌理
據塞爾維亞石油公司12月2日發佈的官方聲明，潘切沃煉油廠停止運轉後，短期內將依靠儲備繼續供應國內市場。表面上看，塞爾維亞的加油站並未出現排隊潮，也未出現立刻斷供的情況。但穩定的表像之下，是一張隨時可能被撕裂的産業網絡。
影響並不只來自“油荒”的風險，而將是更深層的産業鏈傷害。塞爾維亞工商會主席查代日發出警告：“如果煉油廠停産，連帶的不只是燃料供應受影響，更會衝擊下游産業。比如石化産業和塑膠工業。許多用於塑膠製造等行業的石油衍生産品將無法生産。公司將不得不轉向進口，這將破壞原有産業鏈並削弱競爭力。”
産業鏈被迫斷裂，下游部門成本飆升，企業利潤被吞噬，國際競爭力被削弱。這些影響真正顯現時，已不是一家燃料企業的問題，而是對整個國家經濟的結構性衝擊。
貝爾格萊德大學經濟學院教授米尤什科維奇給出了清晰的預警。
貝爾格萊德大學經濟學院教授 米尤什科維奇：首先這意味著石油衍生品價格可能會上漲，其次會對運輸和物流産生影響，然後負面影響會波及農業，最終給零售行業帶來負面影響。
在此基礎上，武契奇還透露：塞爾維亞國家銀行及所有與塞石油有業務往來的商業銀行已收到警告，可能也將被納入制裁鏈條。這意味著風險從能源領域進一步向金融系統蔓延。
當“油脈”被掐斷，我們看到的並不是煉油廠停産那樣單一的企業事件，而是一場波及國家經濟、社會與政治的系統性衝擊。能源—交通—製造—金融，環環相扣。煉油廠的停擺，是引信，而非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