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僅有的上昆反串《牡丹亭》 好

　　原標題：現場 | 絕無僅有的上昆反串《牡丹亭》，好！

　　“如果劇情沒有鋪墊，情緒會變得好幹。”到了吃晚飯時間，導演張銘榮還在化粧間給年輕演員繼續講戲，反串版《牡丹亭》2月28日在上海大劇院上演，為“霓裳雅韻·蘭庭芳菲”上海昆劇團建團40週年系列演出畫上句號。

明星反串版《牡丹亭》導演張銘榮在後臺與演員聊開了。

　　“戲迷都在議論僵屍和鑽圈，還有人從香港打電話來，炸開了。”前幾天演出，張銘榮是演員，在《琵琶記·吃糠遺囑》中飾演蔡婆，《繡襦記·教歌》飾演蘇州阿大，前者一個180度僵屍翻，後者一個鑽圈，讓觀眾想不到張銘榮已是76歲。“讀昆大班時，我跟著傳字輩老師學戲，沒有專業的武戲老師，唯一教拳的先生身兼保安。”張銘榮的武戲本事靠苦練和自己領悟。而今76歲的他在舞臺翻身、鑽圈不見疲態，他歸功於“福禍相依”。四十多歲時，張銘榮由於道具碰撞視網膜脫落，醫囑“不要動，一動就脫落。”他不願告別舞臺，靠慢跑保持體能，復診時視網膜奇跡般地長好了。慢跑由此成為張銘榮的習慣，早上固定10分鐘慢走，一刻鐘跑步，半小時活動操，“為了準備演出，提前半個月加大鍛鍊量。”

　　《吃糠遺囑》中，張銘榮的同學計鎮華也有一段高難度的跪搓步。計鎮華由於身體原因多年後重回舞臺，今年台北觀眾點名演出《吃糠遺囑》，計鎮華覺得“拼一下，感覺來了。”四十週年團慶大家本來商量著想換穩一點的戲，不想情緒那麼激動，最好還是決定拼《吃糠遺囑》。張銘榮直言，“我也怵，但計鎮華觸動了我。咬咬牙上吧，懸空僵屍翻，震了一下，還好。”另一位搭檔梁谷音，張銘榮説她是戲癡，“越演越精，用經驗彌補年齡遺憾。”

　　《教歌》就是在梁谷音個人專場時提議恢復的戲。張銘榮從小向傳字輩老師學《教歌》，“這戲唸白居多，沒有字幕，觀眾聽不懂，演得少，寧可演《三岔口》。”張銘榮演《教歌》，既領會傳字輩老師精髓，又觀摩京劇名家葉盛章、滑稽名家楊華生偷師。他為角色設計面具，“我演過孫悟空，翻轉跨動作一氣呵成，不能問題。可蘇州阿大是個老叫花子，沒有那麼大本事，太靈活顯得‘假’，得‘拙’一些，又不能讓觀眾覺得悶。”他翻劇本時，讀到臺詞“學成文武藝，鑽圈也不難”，靈機一動，仿傚雜技設計鑽圈動作，“兩個圈一起鑽，觀眾興趣上來了，後頭怎麼演，都不會錯。”春節前張銘榮排練，一次鑽圈成功，正式演出，他到第三次鑽過去，“以前演出也遇到反復鑽，沒事，觀眾反而覺得演員是故意的。”説到這兒，他又轉頭叮囑年輕演員，“一定得練一門別人一下學不會的本事。”

　　“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愛琢磨劇本、角色的張銘榮，在與蘇民、楊小青、郭小男等著名導演合作中自己也成了導演。這一晚的牡丹亭，他坐在側幕督場，“這次我們把上海昆劇團各個版本《牡丹亭》湊在一起汲取精華。演戲，無非看劇本、看演員。比如蔡正仁、張靜嫻反串，他們有童心，人老心不老。”

　　演了六十年杜麗娘，張靜嫻第一次演出柳夢梅，“有難度，尤其要穿厚底靴，我都不會走路，被調侃‘腳壞了’。”不少人覺得看反串戲，為的是一笑。張靜嫻不這麼想，“我們得認真地去演，這不是單位開聯歡會。隔行如隔山，不能毛毛躁躁，前輩們封箱戲都是要亮出反串絕活。”張靜嫻特地借了一雙厚底靴練臺步，對著鏡子揣摩柳夢梅的眼神，“對唱腔、角色定位我們很熟稔，但發音和體態不一樣，膀子要打開，不能顯出女相。”

明星反串版《牡丹亭》“驚夢”一折中，“國寶級”老藝術家蔡正仁扮演杜麗娘，張靜嫻扮演柳夢梅。

　　面對老搭檔蔡正仁第一次演杜麗娘，會不會笑場，張靜嫻不假思索，“想想就要笑，但只要進入到角色情緒，就不會笑，必須有職業精神。蔡老師的杜麗娘很嗲，隨便怎麼做，觀眾都會喜歡。”

　　蔡正仁的化粧間架起五六台攝像機，水泄不通。反串扮演杜寶的閨門旦余彬站在門口開玩笑，“爹想進來，都沒門。”談及演杜麗娘，蔡正仁直白得很，“我不習慣，擔心會出洋相，可觀眾不就是來看我們出洋相嗎？新年來點和平時不一樣的演出，大家開心。”由於太受歡迎，採訪延時，到了七點，蔡正仁還在化粧，他看看手錶，“不對了，當心時間。”

吳雙、沈昳麗在明星反串版《牡丹亭》“圓駕”中扮演杜麗娘和柳夢梅

黎安在明星反串版《牡丹亭》“尋夢”中扮演杜麗娘

羅晨雪在明星反串版《牡丹亭》“索元·硬拷”中扮演柳夢梅

　　四個人扶著頭一次穿起杜麗娘戲服的蔡正仁從下場門上臺……一段《驚夢》一顰一笑，一字一句，觀眾忍俊不禁又大聲叫好。下場後，蔡正仁笑嘻嘻地説，“嚇壞了，沒有碰上這麼趕時間。”他有些意猶未盡，“感謝觀眾鼓勵和寬宏大量。”他給演出打60分，“等我習慣了，戲已經完了。”

　　為了這段《驚夢》，蔡正仁準備了一個多月，“很累，一板一眼從頭背詞。”戲迷誇他認真。他正色，“認真，不等於‘好’。唱得好，抓住杜麗娘看到柳夢梅時的害羞和不好意思，觀眾才會開心。我今天沒有‘撒湯落水’吧？”得到肯定回答，他才開始卸粧。

　　連續數晚，計鎮華、劉異龍、張銘榮、張靜嫻、岳美緹、梁谷音等老藝術家現場垂范《吃糠遺囑》《説親》《受吐》等久違舞臺的經典名折。全場喝彩，因為他們日以繼夜認真排練綻放的“好”，無可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