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羅賓斯：我的夢想從來不是電影

已經滿頭華發的蒂姆·羅賓斯于17日來到上海 早報記者 高劍平 圖

 

因為主演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作《肖申克的救贖》而被中國觀眾熟知的蒂姆·羅賓斯(Tim Robbins)，這幾天出現在了上海。已經滿頭華發的他，這一次的身份，是洛杉磯演員班劇團的創始人、藝術總監和導演。在結束了北京國家大劇院的演出之後，他帶著自己執導的莎劇《仲夏夜之夢》來到上海，將從今晚開始在大觀舞臺連演3場，目前演出票已售罄。

 

靠送比薩掙學費

 

早在1992年的電影《大玩家》中，他就在片中扮演一位喪失道德的電影大亨，以傳神的演技摘得當年戛納影展和金球獎雙料影帝。在2004年，他又憑藉《神秘河》(Mystic River)榮獲第76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

 

羅賓斯也是好萊塢為數不多能編、能導、能演的全才。1992年，他自編、自導、自演了描寫競選參議員內幕的電影《天生贏家》並演唱片中插曲。而1995年，他執導的第二部影片《死囚漫步》為他奪得了1996年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這部影片還在同年柏林影展拿下四項大獎。

 

雖然在電影界大放光彩，蒂姆·羅賓斯卻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個戲劇工作者。早在12歲時，羅賓斯就加入了中學的劇團。當時，他的姐姐在紐約百老匯的一家劇院工作。旁觀姐姐工作時，羅賓斯被劇院負責人相中，在一部戲中出演一個街頭混混。那一年，他第一次登上戲劇舞臺。兩年後，羅賓斯開始嘗試舞臺導演。在紐約州立大學短暫就讀後，他轉學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攻讀戲劇導演，在大學的日子裏，靠送比薩餅和送公共汽車時間表兩項工作支撐學習戲劇夢想。

 

回憶那段歲月，羅賓斯露出眷戀的笑容：“上世紀60、70年代的紐約是如此開放自由，戲劇大量關注社會問題，當時的觀念是：戲劇是工具，可以改變社會。”然而，從紐約搬到加州後，戲劇氛圍的落差讓羅賓斯感到一絲失落：“我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讀書時，學校更多關注的是音樂劇等主流社會的傳統戲劇，和紐約多元的戲劇文化非常不同。幸運的是，在那裏，我遇到一些調皮的同學，他們也會喜歡非主流、前衛性的實驗戲劇。”

於是，上世紀80年代初，蒂姆·羅賓斯大學畢業後和志同道合的校友們演出了法國劇作家的《烏布王》，展現人性中最陰暗的部分。1981年，羅賓斯帶領他們成立了洛杉磯“演員班”劇團(The Actors'Gang)。

 

33年只排了一部需要沙發的劇

 

33年裏，無論是好萊塢的紅毯掌聲還是明星光環，都沒有阻擋羅賓斯最初的戲劇夢想，但在組建劇團的最初幾年，雖然他們想法很多，但還是明顯感覺到缺少方法，尤其是演員訓練方法。

 

1984年，洛杉磯舉辦奧運會，世界各地的藝術家雲集於此開展藝術表演和交流活動，其一就是法國陽光劇團，劇團的藝術總監亞莉安·莫虛金(Ariane Mnouchkine)深刻地影響了羅賓斯和他的劇團。

 

演出結束後，陽光劇團的一位男主角留在洛杉磯，給“演員班”劇團成員進行了幾次工作坊，用意大利即興喜劇的方法訓練演員。當時在影視劇中已經有豐富表演經驗的羅賓斯本來自信頗足，但好幾次一上臺就很快被老師“趕下去”。羅賓斯在不解中發現，有一位同學上臺後沒有被老師趕下場，那一刻，他才忽然明白，什麼才是戲劇表演最重要的東西：“百分之百真心投入的狀態”。也就是在那個階段，羅賓斯從這些戲劇人身上感受到觀眾和演劇者之間的關係：“觀眾可能盡了最大努力買票，甚至沒有錢坐公交車，步行來看你的演出，所以你必須盡最大努力尊重觀眾。”

 

在此之後，羅賓斯開始嘗試用這個方法來訓練演員，而他自己的影視表演也開始遵循這個方法。“用這個方法，我能發現更真實的世界。”他也開始不停地觀察身邊人的眼睛，“很多人的眼睛背後，往往有一段非常有意思的人性故事。”

 

在影視劇最忙碌的時候，羅賓斯也依然要求經紀人每年給自己4個月的檔期，用以戲劇創作和演出。“所以我的經紀人總是對我很頭疼。”

 

33年裏，羅賓斯和他的劇團在洛杉磯以及世界各地平均每年都有120到150場演出，並且每年創作3到6部新戲。公益演出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希望把戲劇帶給每一個想看的人而非僅僅是有錢人。在洛杉磯，“演員班”劇團每週都會有一天“pay what you can”特別演出，就是“你願意付多少就多少”。

 

演員班劇團也始終堅持最初的非現實主義風格和理想：“我們非常自豪在過去30多年裏，我們只排過一部需要用一張沙發的戲，而幾乎每部美國現實主義話劇都有沙發這種實景。”

 

《仲夏夜之夢》的預算只有3000美元

 

去年，“演員班”劇團和美國諸多非營利組織一樣，陷入經濟危機帶來的困擾，贊助的大量縮減使他們無米下炊，劇團也因此試圖開拓新渠道更好地生存下去。這一次，劇團帶著14個演員的陣容第一次來到中國，羅賓斯笑言，這也是某種對劇團的認可。

 

對於排演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羅賓斯説：“《仲夏夜之夢》是我最喜歡的莎翁戲劇之一，它的結尾是對所有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美好祝福。”

 

然而，《仲夏夜之夢》的預算少得驚人，從劇本開始到最後成型一共只花了不到3000美元。羅賓斯的這臺“貧困戲劇”幾乎沒有任何舞臺布景甚至服裝道具，演員們用自己的身體扮演一切。直到這一輪演出預算稍有增加，羅賓斯才給劇組增添了簡單的道具服裝，用以交代森林背景。“事實上，我希望帶給年輕藝術工作者靈感，讓他們知道預算並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擁有共同的信念做戲劇。”羅賓斯説。

 

身在洛杉磯，距離好萊塢的名利場一步之遙，羅賓斯卻坦言：“我的夢想從來不是電影。我認識很多功成名就的電影人，他們並不快樂，因為喪失了直面觀眾、進行真實交流和表達的力量。我也認識很多永遠不可能成為‘名家’的戲劇人，他們幾十年都在自己的社區演出，但從事自己最心愛的戲劇，他們很快樂。我覺得重要的是靈魂深處的感受，如果你內心熱愛戲劇，就會從中獲取幸福。你要問自己如果不做這個是不是會痛苦，如果會，那麼你就去做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別的什麼，能像戲劇那樣讓我更加感到靈魂深處的幸福和快樂。”第一次帶劇團來到中國，羅賓斯坦言他希望為今後尋找更多機會，“如果只是為了賺錢，戲劇並不是一個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