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實現“修憲夢”至少須過“三道坎”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

　　3月2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表達了在任內實現修憲的願望。安倍此番在國會的修憲發言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日本政壇掀起不小波瀾：不僅引起在野黨的強烈批判，甚至在自民黨內部也出現了質疑的聲音。

　　戰後的日本政治史可以説就是一部修憲史，討論了70多年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那麼，安倍在其任內實現修憲究竟有多大把握？

　　通過對安倍內閣執政狀況的觀察與分析，筆者認為，安倍在其任內通過修憲議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絕非輕而易舉——要想實現“任內修憲”，安倍至少須過如下三道坎。

　　首先，要實現“任內修憲”，安倍必須保證自身及其內閣均能“長命”。

　　目前，安倍的執政總時長已經超越他的外祖父岸信介，緊隨佐藤榮作、吉田茂、小泉純一郎和中曾根康弘之後，在政權變動頻繁的日本戰後政治史上位列第五。在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內，安倍仍將任自民黨總裁一職。若僅從這方面來看，歷史似乎格外厚待安倍，然而，不能排除安倍本人以及他的內閣不會出現問題。

　　一方面，安倍本人健康狀況堪憂，修憲是繁瑣和艱巨的議程，身體能否撐住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安倍患有“潰瘍性大腸炎”，雖然在第二任期內，對其病情和治療做了相對週全的保密工作，但仍有報刊披露安倍的病情，甚至有媒體爆料他身患腸癌。在自民黨記憶體在反對呼聲的情況下，安倍公然急匆匆的提出修憲議題，是否源於“時不我待”的危機感呢？這不免引人猜測。

　　另一方面，頻發的閣僚醜聞給安倍內閣未來執政之路埋下“定時炸彈”。內閣大臣接二連三爆出醜聞是導致第一次安倍內閣迅速下臺的重要因素。吃一塹長一智，第二次登上首相寶座後，安倍在閣僚的選擇上非常慎重，可以説是做了週密的“安全檢查”。但是，仍有多位大臣因為金錢問題而陸續被迫辭職。特別是作為安倍心腹的甘利明（第一次安倍內閣擔任經濟産業大臣，現任安倍內閣特命擔當大臣，主要負責經濟財政政策，如日本加入TPP的談判）的辭職，給安倍內閣造成重創。

　　此外，安倍內閣積極主張加入TPP，同美國就農業、知識産權、保險業等具體領域已經進行了多輪談判，好不容易達成若干共識。結果，美國大選中的熱門政治人物希拉裏和特朗普均反對TPP政策，因此，美國大哥的“打臉”行為可能給安倍內閣帶來的政治風險亦不容小覷。

　　其次，如何應對日本政壇各勢力的強烈反對，是安倍內閣必須解決的一大難題。

　　眾所週知，“修憲”是安倍政治理念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然而，安倍在國會公開表達這一真實意願，招致了來自與之聯合執政的公明黨、眾多在野黨、甚至自民黨內部的強烈反對。

　　當下，自民黨和公明黨是聯合執政黨。以“創價學會”為母體衍生而來的公明黨具有較強的和平主義基因，對修改憲法一事表現得並不積極，並極力避免在公開場合討論相關問題。雖然安倍一直強調在國會中團結公明黨、爭取其他黨派的重要性，但要在現實中爭取到超過三分之二以上的支持率非常困難。

　　另一方面的阻力來自於在野黨。目前，在野黨重組已經勢在必行，最大在野黨民主黨和維新會的合併工作已經提上日程；一直以獨立姿態活動的日本共産黨也放下意識形態分歧，開始謀求“野黨共鬥”——與在野黨聯合起來共同抵制安倍的修憲意圖。所以，接下來的看點是年內的參眾兩院大選之後的政治力量向哪一方傾斜。

　　同時，安倍這種“誠實”行為引發了來自自民黨內的批判。自民黨原本計劃在國會討論中主打經濟牌，並不願意主動把憲法問題提上議事日程。然而，安倍這種“任性妄為”可能導致“憲法”、“集體自衛權”、“安保法案”等極具爭議性的議題成為接下來的國會會期中的核心議題。去年強行通過“安保法案”所遭致的種種不良後果已經給自民黨敲響警鐘，自民黨自然不願再次把自己推向風口浪尖、承擔高壓風險。

　　第三，從日本國民態度來看，安倍想要通過公投獲得支持之路遠非暢通無阻。

　　《日本國憲法》第96條第1款規定：“修改憲法要同時獲得參眾兩院三分之二以上議員的支持才可動議，並且最終獲得國民半數以上的同意才可以”。在第一任內閣時期，安倍為推動修憲議程強力通過了“國民投票法案”，使修憲的最終環節“問之於民”有了具體的指導綱領。然而，在筆者看來，安倍想要通過公投獲得半數以上支持也是步履維艱。

　　近些年，國際上為修憲、獨立、民族自決而舉行公投的案例屢見不鮮，最新出爐的例子便是蘇格蘭圍繞是否脫離英國獨立而舉行的公投——在公投之前，幾乎所有民調結果均顯示蘇格蘭獨立不可阻擋，然而結果卻有驚無險地推翻了人們的預測。假使安倍為實現修憲之夢推動日本走到公投的地步，日本國民不得不慎重思考修憲將會給國家、社會乃至自身帶來的負面效果（特別是自民黨強調的集體自衛權以及組建國防軍的主張）。

　　現在，雖然安倍內閣勉強維持著相對較高的支持率，但是日本國民所支持的“經濟的安倍”還是“修憲的安倍”，自然不消多説。右翼媒體聲音越發高漲的為修憲虛張聲勢，而實際上，“沉默的大多數”（即“無特定支持取向”的群體）更加值得關注。

　　綜上分析可知，安倍若要實現“任內修憲”，必須要過“本人-內閣”、“政黨-國會”以及“公民社會”這三關。在餘下的兩年多時間裏，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差池均意味著安倍的修憲夢想只能是個泡影般易碎的夢了。（王廣濤，日本名古屋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