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翔鎮德園社區老年人口密集,社區內德華二村的一間兩室一廳,是這裡的睦鄰助餐點,居住在附近的二十多個獨居老人,不論颳風下雨,每天都來“報到”,互聊家常、互解心結,歡笑聲不斷,大家都説這裡人情味很足,“鄰裡關係就像回到過去的農村一樣。”這樣的睦鄰點在上海郊區遍地開花,它們像毛細血管一樣深入各個社區肌理,在市郊養老的工作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上海正在探索突破農村養老的“瓶頸”,讓老年人“不離鄉土,不離鄉鄰,不離鄉音,不離鄉愁”。《上海市老齡事業發展“十三五”規劃》鼓勵示範睦鄰點的建設,而2016年上海10大養老服務優秀案例中,就有奉賢區“四堂間”農村宅基睦鄰點。
有人傾訴越活越年輕
德園社區距離南翔鎮不遠,記者採訪當日恰逢上海降溫,小區內行人寥寥,但走近德華二村的睦鄰助餐點,遠遠就聽到了陣陣笑聲。兩室一廳的房子被二十幾位老人擠得滿滿噹噹,一張三人沙發上坐了5個人。75歲的屠恒余在這裡算是“小阿弟”,哥哥姐姐們都稱呼他“敲背先生”,平時只要誰頸肩不舒服,就會讓他“捏一捏、揉一揉”。
這一天“享受服務”的是89歲的王俊老人,王俊是這裡最年長的“壽星”,虛歲90歲了,大家都叫他“90後”。王俊並不是南翔本地人,5年前老伴過世,他將市區宜川路的房子賣了,一半的錢給兒子在南翔買了一套經適房,另一半就在德華二村為自己買了一間小屋,“剛來的時候也不習慣,畢竟這裡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本地人,不知道大家會怎麼看我這個‘新來的老頭子’”。社區志願者將他介紹到助餐點,“一開始以為就是在這裡吃一頓午飯,沒想到,第一天吃完飯聽大家拉起家常,就不想走了。”
王俊是多年的老黨員,也是一個熱心人,時間長了,“弟弟妹妹”們的家長裏短都願意和他説,“因為我整天都是笑呵呵的,別人問我問題,我也儘量往好的地方開導,所以他們都叫我‘老笑星’”。“他助”加上“自助”,王俊很快適應了新環境,“看,我黑頭髮都長出來了,這可不是染的,哈哈。”
“老人和老人在一起,這樣的作用是子女和社工都無法代替的”,召集人老應告訴記者。2016年6月,南翔鎮政府投入經費,在老年人口密集的德園社區設立了這個服務點,每天為26名獨居老人提供午餐,一頓飯7元,符合低保標準的可以減免5元,並安排專職人員照料。“子女工作忙,滿足老人物質需求的同時,獨居老人一肚子話卻沒人講,自然情緒不佳。而老人們聚在一起,聊的都是芝麻綠豆的小事,但有了傾訴,時間一長身體就好了。問題就在相互聊天和嘻嘻哈哈中解決了。”
閒聊中,老人們會相互提醒防止電信詐騙和濫用保健品的危害,“我們這個小區,推銷保健品的沒有市場。”閒暇時,他們還會結伴出遊,“南翔老街不過癮,我們又去了七寶老街”。無論是“90後”的王俊還是“70後”的屠恒余,都感覺自己越活越年輕。
南翔鎮是全國敬老模範鎮,經過近10年的努力,南翔鎮已經構建起一個“15分鐘養老服務圈”——由社區服務中心、老年活動室、睦鄰點(助餐點)構成的三級社區養老服務體系,覆蓋到每個居委會。而在嘉定區,睦鄰點已經接近1500個,實現全區12個街鎮216個社區居委會全覆蓋。
熟人社區增加歸屬感
元宵佳節,家住奉賢區柘林鎮華亭村的83歲汪正芳照例來到村裏的“農村宅基睦鄰四堂間”和鄉里鄉親碰頭,“一起做湯圓、猜燈謎,別提多熱鬧了!”
截至去年年末,奉賢區60歲以上戶籍老人約14.6萬人。其中,近半為農村老人,且以空巢老人和獨居老人居多。隨著時代發展,子女逐漸向城鎮中心搬遷生活,現有農村老人助餐點、日間照料服務又難以滿足農村老人多元化服務需求。2015年,奉賢區整合各類資源,利用農村閒置房屋,創新建立了農村宅基睦鄰點—“四堂間”(“吃飯的飯堂,聊天的客堂,學習的學堂,議事的廳堂”),為老人提供快樂健康便利,讓他們的晚年生活始終擁有家園感、歸屬感、安全感和獲得感。截至2016年底,全區已建立農村宅基睦鄰“四堂間”108家。
“一個人在農村生活,吃飯也很隨便。”華亭村82歲村民徐秀英説,自從村裏建起了“四堂間”,自己只要出3元,就能吃到一葷一素一湯的午飯,“現在,我和老伴每天午飯都翻花樣,遠在城區的子女知道後都很高興、很放心。”據了解,每個“四堂間”以老年人自我承擔費用為主,政府採取“以獎代補”形式予以適當資助,並鼓勵社會組織參與。同時,由老年基金會項目化運作,簽約募集運作保障資金,並協調相關部門加強檢查指導,保障老人們的活動安全有序。
在華亭村村支書何春峰看來,“四堂間”讓冷冷清清的農村找回了歡聲笑語,“有的老人沒有來,其他老人就會關心,甚至還會上門,過去鄉村的人情味又回來了。”
除了助餐、精神慰藉,“四堂間”還賦予了很多新內涵。奉賢區莊行鎮呂橋村,一幢白色連排農舍正對著大片農田。屋子雖然不大,但裝修風格卻頗為“小清新”:藍白相間的主色調配上一些木質挂件,屋後的庭院內種滿了各種草藥,讓人感覺仿佛走進了一間地中海風情的青年旅舍。門口一塊銅牌上寫著屋子的名字:“呂橋百草堂”。這裡是奉賢區莊行鎮睦鄰“四堂間”之一。
每個月,這裡都會迎來一支義診服務隊,免費給老人測血糖、量血壓,60多歲的村民沈新娣告訴記者,老人們可以把自己的需求寫在需求本上,鎮裏定期有人來看。以繳納水費、電費難為例,老人們希望在家門口就能繳納水費、電費,去年,鎮裏就在四堂間裏增設了水費、電費代收點,“老人們再也不用費心費力跑到城區去辦事了。”
據了解,到“十三五”,奉賢農村宅基睦鄰“四堂間”將達到500家。
三大瓶頸探索新方向
“我們農村老人,一般不願意去養老院,相熟的人説一句‘你兒子白養了’,臉都丟盡了。”在睦鄰點採訪,很多老人都這樣説。
上海是全國最早步入老齡化的城市,農村養老問題日益突出,年輕人普遍在城區工作、生活,老年人留守郊區的空巢現象越來越多,傳統家庭養老模式受到挑戰。
單靠家庭養老不行;單靠機構養老不行;單靠模倣引進市區的日托站、長者照護之家也不行。這是農村養老面臨的三大瓶頸。“有些在市區發揮大作用的社區養老新模式因投資成本高、郊區農村宅基佈局分散等原因遭遇‘水土不服’”。
這樣的背景下,從需求側、供給側兩方面著手,在中心城區和農村探索不同的近家養老新模式,成為新的探索方向。
以奉賢為例,地域面積大,人口密度低,老齡人口增速大,養老服務覆蓋難度高。2016年,奉賢區民政部出臺了《關於支持整合改造閒置社會資源發展養老服務的通知》。奉賢十三五綱要中明確指出,“加快發展家庭服務”“康復養老”“營造智慧養老環境”“加強養老服務體系建設”。
嘉定區則在大力支持社會力量參與養老機構建設、加大對存量養老機構改造力度的同時,積極探索符合嘉定城市特點的養老服務供給模式。要求通過改造利用社區現有公共設施或閒置物業資源,建成嵌入式、多功能、小型化社區養老設施,為老人就近提供便利的綜合養老服務。
小小一個宅基睦鄰點,串起“熟人社會”,也漸漸自然“生長”出了社區共治的居民參與平臺,創造著自下而上建構社區共同體的新經驗。居民們彼此暢談心聲,其樂融融。陌生的鄰居熟悉了起來,疏遠的鄰居親近了起來,寂寞的樓道熱鬧了起來,不但滿足了社區居民多樣化、多層次、多變動的生活需求,“出入相友、守望相助、貧病相扶”的傳統鄰裡文化也在這裡得到有效傳承與弘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