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文化學者、評論家仵埂 攝影 陳鏘

  12月2日，以新中國成立70週年為時代背景，以傳承黃河文明、弘揚黃河文化、感恩黃河哺育為載體的電影《黃河入海流》，在西安曲江大悅城博納影視城舉行了首映。我認為《黃河入海流》是一部讓觀眾看完卻不能一下子釋懷的好影片。

  這部影片的基調是暖色的，充滿人間的愛意情懷，表現的是凡人的故事，並沒有驚天巨浪和生死震撼，憂愁與歡樂，也是淡淡的。但在水一般流淌的生活裏，觀眾卻能感受到詩意，感受到美好，感受到大地的溫暖和人世間的某種令人心疼的觸動，感受到人情之大美。

  故事發生在陜西東部的黃河岸邊，岸邊有個古渡村，村子裏有一所114年曆史的古渡小學。因為學校軟硬體設施不足，校舍、師資都很短缺，連計算機也買不起，也沒有人願意到這個窮鄉僻壤來，學校面臨遷轉。但它有一個熱心執著的老校長，捨不得放棄，村民也捨不得。老校長去找當地教育局長，希望能把這所小學保留下來。最終，村子裏的幾個能人集資修建校舍；有人從北京為學校寄來了一批電腦；校長的兒子師範畢業，選擇回鄉接替父親撐起這個小學，他的女朋友也被拽回來，古渡小學的學生一下子多起來，因為新的力量的加入，顯得生機勃勃。

  這是影片所講的故事，一個黃河岸邊村莊裏圍繞小學的棄留而形成的波瀾，我簡要陳述了它的梗概，忽然發現，在這樣的陳述裏，恰恰漏掉了最為重要的東西，就是這部電影所營造的氛圍。電影氛圍，是鏡頭語言、演員表演、電影音樂和敘事節奏等所共同釀造形成的一種説不清但卻能強烈感受到的主調，那種淡淡的籠罩在村莊上空的氣息，那種人與人之間的心理張力和冷暖關係。但凡好影片，都有一個“溢出效應”。就是觀眾從故事之外，感受到了一種獨特的體驗，獲得了一種超出故事本身的滿足性體驗和感受。這種從故事的框架裏溢出的東西，恰恰最為浸透人心，它是飽滿而傳神的。

  《黃河入海流》這部影片，在它的故事框架裏似乎看不出令人震撼的東西，但是其內裏卻形成了極為深厚雋永的味道，有值得我們細細咀嚼的東西。這樣看來，我倒覺得影片中與整個故事走向無關的二號人物傻子興兒，倒是整個作品的戲眼。從電影的故事敘述來看，去掉傻子興兒，不影響整個故事的結構，但是沒有了這個人物，故事的神韻就沒有了。傻子興兒是整個作品生態鏈中的一環。以老校長為中心的一家人，與傻子興兒這個人物構成了一種特殊的互托映襯關係，冬天農閒，孩子們在黃河岸邊踢球，傻子興兒站在一旁歡呼，球踢到結冰的黃河裏，一個孩子踩著冰去撿球時掉進河裏，傻子興兒跑過去救人，孩子救上來了，傻子興兒卻淹死了。

  影片中這樣一個人物，是故事運行之外的人物，整個故事不是圍繞傻子興兒運行，傻子興兒也與故事主線無關，但是整個影片的氛圍、營造出來的那種溫暖詩意與傻子興兒有關，那個村莊裏的生活和傻子興兒有關。就在這樣的氛圍裏，作品完成了一個審美的有意味的意象營造。傻子興兒死了，莊稼人掉淚，觀眾也掉淚。能讓人掉淚，是作品的“溢出效應”。

  在這樣濃濃的詩意和鄉情民風中，我領略到了一個生活的模態，感受了一種籠罩在村莊上空的質樸和淳厚的氣息，仿佛是傍晚時分，炊煙從村子裏彌散，整個村莊籠罩在嫋嫋炊煙裏，聞到了那種熟悉的氣味，裏面有煙火味、有麥草味、有青草花香、有牲畜味、有雞鳴狗叫等等，這是整個村莊散發出的氣息。於是，我感受到了整個人間活氣，而不是僅僅聽到了張家和李家的吵架，內心被這種氣息瀰漫，覺得生活的真切和詩意。

  電影《黃河入海流》讓我們嗅到了一種生活氣息，這種氣息裏洋溢著熱情、表達著繾倦、感受著溫暖，似乎還捕捉到了人與人之間，天地之間某些深藏的東西。藏在哪兒呢？似乎就藏在傻子興兒與親人和村民的關係中，藏在傻子興兒與母親父親和弟弟的日常中。大地還是大地，黃河還是黃河，但又似乎不一樣了，大地與黃河裏有了説不清的東西。就這樣，生活之流，如萬千小溪，靜靜地流向黃河，匯入大海。這樣一種緩緩的生活之流，是導演對電影節奏的準確把握而形成，是對鏡頭語言的有效控制。這樣，如靜水深流一般，影片記錄的儘管是一段日常的生活，卻讓人們感受到了一種淡淡的詩意溫暖與流逝憂傷之美。（文 著名文化學者、評論家仵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