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前語：電影《長安·長安》是一部圍繞“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十週年拍攝的主旋律影片，以中歐班列長安號為載體，講述了2031年發生在“長安號國際旅遊專列”上的跨國故事，旨在著力反映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五通”方面取得的成就。目前電影《長安·長安》的前期拍攝工作已經結束，國際在線陜西頻道將陸續編發中國國家一級導演、電影《長安·長安》導演張忠的拍攝手記。

　　在亞洲尤其是東亞的國家倫理體系之下，親密關係呈現為一種巨大的不平等性。雖然隨著西方自由平等價值觀與女性主義思潮的涌入，這種“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的得到了巨大改善，但親密關係尤其是婚姻關係依然與傳統的尊卑觀念密不可分。電影《長安·長安》就展示了一段不對等的親密關係，及其最終的崩壞和毀滅。

電影《長安·長安》劇照 攝影  王智

　　桑加爾和阿雅娜這對戀人，即使在熱戀期的遊戲打鬧中，依然表現為一種競賽和爭奪。我贏過你，你贏過我。兩個人在石板路上騎車比賽、在石洞中捉迷藏、在樓梯上你追我趕，不斷地在競爭中尋求自己的權力位置。在騎車比賽中，勝利的阿雅娜用行動證明了她是更富於冒險的那個人，事後毫不留情地捏起桑加爾的臉來懲罰輸了的一方，即使這是桑加爾內心所抵觸的。一個簡單的戀愛場景暴露了雙方在情感中地位的博弈，結果是，阿雅娜贏得了高位，並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這件事是伴侶所不願意看到的。

電影《長安·長安》劇照 攝影  王智

　　不平等的關係裏的攫取性一開始只是在日常的打鬧中初見端倪，但到了後期暴露的問題越來越嚴重。爭強好勝的阿雅娜不願意在事業上妥協做出犧牲；桑加爾面對佔據婚姻高位的阿雅娜憤憤不平；面對感情的破裂選擇了哭鬧輕生的方式來強化自己的權力高位。愛情，變成男女雙方爭奪權力的擂臺。誰在高位，誰佔優勢，誰打倒誰，是我們唯一關注的問題，而忽略了權力利益攫取背後的情感與關懷。

　　今天我們看到很多對於不平等親密關係的心理學解釋甚囂塵上，伴隨著各類心理詞彙的盛行，煤氣燈效應、pua、自戀型人格、討好型人格......用這些心理學的詞彙來給各種“有毒的親密關係”下各種定義，強化權力高位者對權力低位者的操縱、控制、打壓、傷害。對權力地位者來説，本質在於不夠愛自己。但是這對於解決實際問題其實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在心理上自我寬慰。

　　對不對等關係的思考與其用一種西方的心理學邏輯去解釋，不如説是陷在中國傳統的法家理論框架裏無法自拔。在韓非子看來，所有不平等的關係，一定是壞的關係，一定會成為被獎懲機制支配的關係，一定是基於自我利益的驅動目的。於是，在法家看來，所有來自人際關係的壓力都會被解釋為“陰謀論”的，都是他人無意識要打壓、操縱自己的工具。

　　其實不僅是伴侶關係，在親情關係、師徒關係、職場關係中，都不可避免地存在高位與低位的人際交往關係。這些關係背後被法家用一種單向義務的方式來約束低位者。妻要對夫賢，子要對父孝，臣要對君忠。電影《長安·長安》中，在桑加爾的觀念裏，他被傳統一套賢妻的體系所困，認為男性就應該承擔起為家庭賺取收入、獲得無條件的認可；而女性更多應該承擔起對家庭的照顧、不應該拋頭露面。在對義務做要求的同時，還要通過這種義務的存在進行合理化的二次攫取，於是我們聽到無數“我這麼做這麼説是為你好”的説辭，其實這才是對不平等關係更合理的傳統視角解釋。

　　如何抵抗這種純利益化功利化的視角？法家那樣的一種剝離任何情感因素的思考方式只會讓一段不平等關係變得更壞。答案其實可以到儒家思想去溯源，回歸儒家對於不平等關係中情感因素的強化。儒家認為一切關係都是父子關係的變形，而這種不對等關係是有很強的情感紐帶做為基礎的。很多時候，不平等關係不是主觀想要打壓操控的目的，而是不自覺地真心出於為對方好的目的，並非一切都是利益導向的。在我們這個國家，強調情感的因素這種方式具有先天的思想土壤，中國本就是一個更加重人情的國家。

拍攝現場  攝影  王智

　　我們需要正視權力關係的不平等。大多數的關係都是不平等的。而在一段不平等的關係裏，具有權利的人就是攫取性的。其實擁有權力的人想要獲得權力不是什麼壞事，但是得先符合禮的要求，以禮相待，我們要做的，就是在知禮這條道路上做得更好。在當下的社會環境中，我們極其強調對等，但是否真的能實現完全的對等？説實話很難。更可能的路徑是我們接受某種實質上的不對等，並且學會在不對等的環境之中構造一個良好的秩序。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切實改善生活中的大部分關係。（文 中國國家一級導演、電影《長安·長安》導演 張忠 導演助理 陳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