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平塘至羅甸高速公路大小井大橋。 燕 春攝
位於滇黔交界處的杭瑞高速北盤江大橋,橋面距水面565米,是目前世界第一高橋。龔小勇攝(中經視覺)
蒼龍起舞,飛虹挂天,一座座貴州橋跨越黔山貴水,讓天塹變通途。“地無三里平”的貴州,由此實現了從“千溝萬壑”到“高速平原”的躍遷。
貴州橋、貴州路織就的交通網,連接了山裏與山外,讓山裏人擺脫了肩挑背馱、跋山涉水的宿命桎梏,放飛了衝出大山、擁抱世界的夢想,成就了他們踏平坎坷、奔赴坦途的美好嚮往。
貴州橋,不僅僅只是一座座地標,更是邁向中國式現代化進行曲中一個個響亮的音符。
橋“見”貴州
大西南山脈間的貴州,“九山半水半分田”。這裡重巒疊嶂、溝壑縱橫,明代王陽明曾有“天下之山,萃于雲貴;連亙萬里,際天無極”的記述。非常之觀,常在險遠。多山的貴州造就了非凡的貴州橋。
壩陵河大橋,建成時為“國內鋼桁梁懸索橋最大跨徑”。走在橋梁內部的觀光通道,雲中漫步的驚險挑戰著人們的膽量,山風從曬甲山和關索嶺兩座大山之間吹來,腳下的壩陵河峽谷變成了蜿蜒的一道線。
大橋全長2237米,主橋跨度1088米,橋高370米,比法國埃菲爾鐵塔還高46米。建設歷時5年,耗資14.8億元,使用鋼材6.5萬噸,比北京鳥巢還多2.3萬噸。“2009年建成的壩陵河大橋是一座里程碑。”貴州省交通廳總工程師許湘華説,它提高了貴州乃至全國山區橋梁建設水準。
此後,貴州橋梁建設的跨度、高度、寬度、難度不斷刷新,梁式、拱式、懸索、斜拉等各種類型薈萃,一個又一個世界紀錄接連誕生,貴州贏得了“世界橋梁博物館”的美譽。
我國自古就有“橋的國度”之稱。建築、藝術與科技和諧相融,留下一段段傳奇。古今延展,一座座橫空出世的貴州橋,在提供出行便利的同時,更給人們帶來了審美體驗。
“中國天眼”附近的平塘大橋,充滿力與美的魅力。跨槽渡河峽谷兩岸,美女蠻腰般的3座橋塔俏然挺立,淺藍色的鑽石塔頂直刺藍天,264根長短不一的拉索如翩躚起舞的苗族裙擺。
平塘大橋因常年雲遮霧繞,被譽為“天空之橋”,最高的橋塔332米,相當於110層樓高,是世界上最高的混凝土橋塔。這意味著大橋的建造精度、橋塔適應溫差的耐久性世界領先。
“平塘大橋包攬了國際橋梁大會(IBC)‘古斯塔夫斯·林德撒爾獎’、國際諮詢工程師聯合會(FIDIC)全球工程項目‘傑出獎’和國際橋梁與結構工程協會‘傑出結構獎’三項大獎,是繼港珠澳大橋之後唯一實現包攬三大獎項的國內橋梁項目。”平羅高速平塘大橋“天空之橋”觀光服務區區長羅池浩説,這裡不僅有橋,還有因橋而生的風景、因橋而聚的觀光客、因橋而興的新業態……
貴州橋是一張世界級名片。截至2022年底,世界排名前10的已建和在建高橋中,貴州佔了4座;排名前100的高橋裏,將近一半在貴州。
杭瑞高速上的北盤江大橋,橋面至水面高差565米,是目前世界第一高橋。但用不了多久,它將被超越。
在六安高速公路花江峽谷大橋建設工地,記者乘坐施工電梯升到近200米高的橋塔平臺,俯瞰腳下的北盤江,宛如藍色絲帶靜臥于大峽谷的懷抱之中。據項目總工程師劉豪介紹,大橋主橋跨徑達1420米,橋面與北盤江的垂直距離達625米,將成主橋跨徑和高度均為世界第一的山區橋梁。
莽莽高原,萬橋飛架。交通的滄桑巨變,讓貴州實現了從西南“地理樞紐”到“陸路交通樞紐”的歷史性跨越。川渝下兩廣,雲貴通兩湖,貴州是重要的連接點。貴州的經濟地理由此重塑,區位優勢得以凸顯:縱向上是“一帶一路”中國西部重要陸海連接線,橫向上是地處以長三角一體化為龍頭的長江經濟帶和以粵港澳大灣區為龍頭的珠江—西江經濟帶的中間帶,同成渝雙城經濟圈呈三角之勢。
交通改善,從時間上縮小了貴州和先進地區資源分配的代差,從空間上縮短了貴州同先進地區共享資源的距離,也打通了制約貴州經濟發展的難點堵點,促使貴州加快融入區域發展新格局,實現了地區生産總值增速連續10年位居全國前列。在今年初召開的貴州省兩會上,省委書記徐麟講到,加快高品質發展,貴州其時已至、其勢已成。
萬橋飛架,大道縱橫。橋梁建設的奇跡,無聲地詮釋了“貴州縮影”“貴州樣板”“貴州新路”。一座橋梁就是一個後發趕超的路標,一座橋梁就是一段攻堅克難的征程。
橋“見”希望
從秦開“五尺道”到漢通“西南夷”,再到明代奢香夫人建驛道,貴州因路而生,也註定由路而興。如今,這裡跨江跨河大橋屢屢變為現實,“閣道架飛虹”不再是想像,“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也不再是“誇張”。
“山的那邊是什麼”,這大概是很多貴州人小時候最愛問的問題之一。跨越黔山貴水,會有人這樣回答:山的那邊,是希望凝成的海,是一瞬間照亮眼睛的美好世界。
因為這份希望,貴州人可以不怕苦、不怕死。上世紀50年代,川藏、青藏公路的部分建設者轉戰貴州,依靠鋼釬、大錘、洋鎬、撮箕、手推車等簡單工具,穿懸崖、鑿絕壁,打通了連接貴州冊亨到廣西三江的公路,留下了“築路意志堅,扛起大道上青天。踏碎了雲朵、踢到了山尖,不管車馬來多快,總在我後邊!”的豪邁詩句。
有了這份希望,架橋修路融進了貴州人的血液。打破為山所困的命運枷鎖,去看精彩的世界,過更好的生活,他們為此傷透腦筋、費盡週折,但腳步從未停歇。
納雍至晴隆高速公路上的牂牁江大橋建設工地,機械轟鳴,一派繁忙。在這裡,記者偶遇一位名叫“修橋”的電焊師傅——申修橋。已過不惑之年的申修橋,築路架橋近20年,人生中最得意的一件事是——用掌握的技能為家鄉建了一座橋。
申修橋家住道真自治縣上壩鄉雙河村,這個因河而得名的黔北村莊,曾經飽受無橋之苦。“水淺的時候能赤腳蹚過去,遇上夏季發洪水,過河不安全,就索性盡可能不出門。”申修橋告訴記者,年幼的孩子上學,需要父母背著、抱著送到河對岸,祖祖輩輩都希望能在河上造一座橋,父親為此給自己取名“修橋”。
歲月流轉,不變的是對架橋修路的執著。花江峽谷大橋近200米高的橋塔平臺上,年輕的六安高速第八合同段帶班班長康紹永,與50位兄弟輪番上陣,晝夜不停。在逼仄的空間裏,捆紮鋼筋、澆築混凝土,大橋建設的緊迫感讓他們無暇“恐高”……
誠然,困難不會因此減少一分。喀斯特地貌造就了雄奇多彩的貴州,也帶來了連峰際天、溶洞遍佈的艱難施工環境。在這樣的條件下修路架橋,需要在被地殼運動“揉碎”的峽谷深溝作業。想要改變困頓局面,何其艱難!
曾經,關於架橋修路,貴州人一直在兩難之間徘徊。
“我們修一條二級公路的造價水準是每公里800萬元,是廣西等相鄰省份的2倍。”提出打造“高速平原”的計劃之初,不少人認為,對於貴州這個經濟底子不好的窮省來説,簡直是天方夜譚。“而作為全國唯一沒有平原支撐的省份,如果路都不修,更發展不起來,不修不行。”貴州省公路局副局長阮有力説出了人們內心的糾結。
貴州經濟發展曾長期滯後,人均GDP全國倒數。多年發展不起來的一個核心問題,是交通建設滯後。沒有交通就沒有流通條件,沒有流通條件經濟發展就無從談起。進入新時代,貴州發展再也慢不得、等不得。
關鍵時刻,來自中央的支持讓貴州走出困局。2012年初出臺的《國務院關於進一步促進貴州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的若干意見》開篇即指出,“由於自然地理等原因,貴州發展仍存在特殊困難”,強調要“堅持把交通基礎設施建設放在優先位置”,打破交通瓶頸制約。
政策春風堅定了貴州“小省辦大交通”的信心,開啟了交通發展趕超進位的“黃金十年”。10年來,貴州堅持交通引領,投資融資屢次刷新紀錄,累計完成公路水運投資1.25萬億元。其中,2014年首次突破千億元大關,2016年投資總額位列全國第一,2018年創歷史新高,共有8年投資總額超千億元,這也是該省交通發展史上投資最多的時期。
在“無橋不成路”的貴州,交通建設熨平了大山的褶皺。截至2022年底,126萬座山間,架起近3萬座橋梁;17.6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建成公路20.96萬公里、高速公路8331公里和鐵路近4468公里(其中高鐵運營里程1651公里)。
10年間,貴州高鐵從無到有,先後在西部地區率先實現縣縣通高速、村村通硬化路、村村通客運,交通條件實現從瓶頸制約、初步緩解到基本適應、適度超前的歷史性跨越。
橋“見”奮鬥
穿峰越谷出深山,橋梁隧道緊相連。層巒疊嶂擋不住,條條巨龍騰雲間。人們很難想到,貴州橋的驚艷,是被倒逼的結果、無奈之下的選擇。
“我們造橋不是為了追求最大,這不是我們的初衷。”許湘華説,貴州“小省辦大交通”,節約成本是最重要的考量之一。
複雜的地形地貌,讓貴州“集”齊了世界上所有的橋梁類型。許湘華介紹,只要地形允許,山頭不是很高,在40米之內能控制得住,哪怕墩高一點,一般都是修梁橋,“因為造價低”。跨徑超過40米,要修連續剛構橋,“它能讓跨徑擴大到200米”。再往上,就要根據地形來了,從普通混凝土的拱橋到鋼管混凝土拱橋,但到475、500來米,拱橋也到頂了。再大的跨徑,就是索結構橋,懸索、斜拉……
相對於平原地區跨江跨海修橋,只要橋墩出了水面,剩下就是將結構件從水上運輸到橋底下吊裝,貴州山區運輸條件有限,大的構件運不進來,需要在施工工藝和結構形式上做更多創新。
許湘華表示:“也不是為創新而創新,但我們不怕創新。可能有些地方不敢拍板的橋梁建造,我們通過各種計算、試驗,加上自己確確實實比較有經驗了,所以最後幹了,不斷地突破自己。”
雨霧潮濕的自然環境和高昂的施工成本是貴州建橋面臨的特殊挑戰。在貴州納晴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總經理冉茂倫看來,解決上述問題讓傳統的建橋變成了新興行業。
冉茂倫最引以為傲的是對新材料的應用。他以建設中的牂牁江大橋為例介紹,傳統的主板是鋁合金,但牂牁江大橋在鋁合金中添加了稀土,增強了防腐作用,降低了運維成本。同時,大橋採用了大量的輕型材料,降低了重量同時也減少了投資。
為全面鋪展“高速平原”,智慧的交通人創造出許多世界首創的設計方法。為穩固吊塔,他們用上了火箭發射架技術;缺少河砂,他們就地取材開創了機制砂應用;混凝土輸送高度有限,他們發明瞭接力泵送技術;超高橋塔建造難度陡增,他們創新採用了“液壓爬模”技術……
新時代的多彩貴州,一些方面衝出了“洼地”、有的地方走到了“平地”、有的領域攀上了“高地”。從“長期跟跑”到“並跑領跑”,以橋梁建設為代表的貴州交通科技成果斐然奪目,填補了國內外多項技術空白,部分技術處於國際領先水準。截至2022年底,貴州橋梁共榮獲古斯塔夫斯獎4項、魯班獎5項、詹天佑獎2項、李春獎8項。
隨著貴州橋梁“科技樹”的茁壯成長,在技術層面,如今貴州已經沒有建不了的橋。
而這並非故事的全部。在貴州還有個奇特現象,一條高速路可以有10多個業主。阮有力説:“貴州修高速造價高,投資風險大,很多時候僅靠一兩個投資主體難以完成,多業主制是我們融資模式上的一大創新。”
2009年,貴州提出“用10年左右的時間實現縣縣通高速的目標”。針對交通建設特別是省規劃高速公路建設資金需求量大、融資難問題,創新投融資辦法,推進高速公路建設多業主制,調動各方積極性,通過省、地共籌資本金的辦法促成了一批省高項目的建設。
這個過程中,企業出錢建高速公路,建成後由企業自行收費回收投資。路權屬於政府,運營屬於企業,一般是30年後政府再收回。貴州的政企聯手創新PPP融資模式是交通建設的寶貴經驗,在實際運行中存在多種類型的組合,比如“BOT+EPC”“BOT+EPC政府補助”“股權合作+EPC+運營期補貼”等,多種PPP形式拓寬了貴州高速公路投融資之路。
貴州省公路開發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袁泉講到,一方面,沒有納入國家規劃的高速公路往往存在較大的資金缺口;另一方面,隨著交建市場的飽和,建設企業需要項目維持運轉,只要符合企業的內部收益率要求,就有企業願意幹。貴州融資模式有效解決了政府缺資金、企業缺項目的難題。
敢為即是奮鬥。貴州從“跬步皆山”變成“高速平原”,靠的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開拓精神。貴州人以團結奮進、拼搏創新、苦幹實幹、後發趕超,走出了一條有別於東部、不同於西部其他省份的交通發展新路。
而今,這種力量也激勵著貴州各族幹部群眾使出“闖”的幹勁、拿出“搶”的狀態,知重負重,克難前行。
橋“見”夢想
有人説,黔山貴水是“大戶人家的千金”,這幾年隨著交通、服務等基礎設施漸漸改善才款款登臺,卻立即艷驚四座、轟動全國,現出後發之美。
何止於此!貴州豐富的生態資源、能礦資源、人文資源,都在交通問題解決後,走到臺前,顯現出巨大價值。
長順縣廣順鎮石板村鳳凰壩電商服務站門前,一條平整寬闊的“四好農村路”,從壩子上一直延伸進山裏。
以前,農貨出山老百姓靠摩托車一次只能運兩袋,種再多也只能爛在地裏。“路修好後,很多村子設立了電商物流服務網點。農産品集中上市的時候,大貨車直接開到村頭,農産品不愁賣。”長順縣農業農村局局長吳澤灝説。即便在廣順鎮最偏遠的核子村,路通後,折耳根種植也從幾畝地快速發展到上萬畝規模。
與長順距離200公里的六盤水市氣候涼爽,特別適宜刺梨、茶葉、獼猴桃的生長,過去種了再多也運不出、賣不動,難以大規模種植和發展。近年來,隨著六六高速、水興高速、六安高鐵開通,給這些特色産品打開了一條綠色通道,遠銷海內外。六盤水市農業科學研究院院長羅文説,路網完善後,農資下鄉更便捷。特色農産品物流、倉儲、加工跟著發展起來了。
獨特的氣候優勢、自然和生物資源的多樣性,為貴州現代山地特色高效農業的發展奠定了先決條件。蛋雞林下散養産出的長順綠殼雞蛋,色綠翠、香清嫩的都勻毛尖……黔貨出山,行銷天下。貴州如今推動12個農業特色優勢産業提質增效。辣椒、刺梨、藍莓等種植面積領跑全國,農産品加工轉化率達到59%。
以“四好農村路”為核心的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從根本上改變了貴州農業發展條件,推動農業生産從單一種養業轉變為三次産業融合發展、農業經濟增長從要素驅動轉變為創新驅動。
再説能礦資源開發。伴隨新能源汽車産業迅速崛起,貴州同樣以明顯的資源優勢站在了“風口”。貴州磷、鋁量大質佳,磷礦儲量位居全國第三,也是我國鋁土礦三大主産區之一。就地取材,得地利之便獲得眾多汽車零部件企業青睞。
遵義巴斯巴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生産車間裏,機器轟鳴。這家從深圳引入的企業,主要生産新能源汽車充電連接器、高壓繼電器等七大類産品,和國內90%的新能源整車製造廠都有合作關係。遵義新能源汽車産業園區裏,另一家生産新能源汽車鋁合金低壓鑄造電機外殼、電機端蓋産品的藍輝新材料有限公司,和巴斯巴一樣是“外來戶”。
遵義素有“西南鋁谷”之稱。但對於落戶,藍輝董事長楊安也犯過嘀咕:“遵義電費、天然氣、用工都比廣東便宜,可如果交通物流成本下不去,這些優勢都會被抵消。”實地考察後,遵義四通八達的交通網打消了他的疑慮。
産品外運速度慢,原材料內運成本高,也曾是老工業城市六盤水發展的掣肘。“作為重要的能源、化工基地,六盤水經濟主要就是依靠大宗工業産品,其發展瓶頸是物流成本太高。”六盤水市工業和信息化局四級調研員楊正學説。
六盤水礦産資源豐富,特別是煤炭儲量佔貴州省近三分之一。交通的改善讓當地的資源開發插上了騰飛的翅膀。目前,該市“煤—焦—氣—化”一體化産業體系基本形成,構建起鏈條較為完整的水城經濟開發區鋁及鋁加工産業集群,六枝磷酸鐵鋰項目一期建成4條生産線、産能3.2萬噸/年,合眾錳業年産5萬噸電池級硫酸錳項目實現量産。
“縣縣通高速後,各縣産業園區的招商環境都改善了。”貴州省工信廳運行監測協調處處長任興華介紹,2022年,全省總産值100億級開發區達到47個,十大工業産業規模以上工業總産值突破1萬億元。其中新能源電池及材料、電子信息製造業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分別增長84.7%、45.9%。
旅遊業是貴州交通建設受益最大的行業。路與橋構成的高速路網,讓來貴州“探古尋幽”更加便捷,如珍珠般散落在黔山貴水間的景區景點、傳統村落、特色風物等資源被便捷地串珠成鏈,進入遊客視野、融入旅遊産業鏈。
如今,在全國乃至世界獨一無二的貴州橋,也成為新的旅遊資源,橋旅融合風景獨好,風光無限。
與平塘大橋相伴而生的“天空之橋”服務區,積極拓展旅遊功能,獲評3A級旅遊景區,成為貴州目前唯一以橋旅融合為目標的高速公路服務區,即使在疫情衝擊下,仍累計接待遊客超過120萬人次,消費額突破800萬元。
“十三五”時期前4年,貴州接待遊客人次、旅遊總收入均保持30%以上的增長速度,貴州旅遊從全國中游躋身第一方陣,為貴州加快推進旅遊産業化奠定了堅實基礎。
“交通建設從根本上改變了貴州旅遊業發展的進程。”貴州省文旅廳資源規劃開發處副處長王雲峰説,“藏在深閨”的旅遊資源因此具備了開發利用條件,進入貴州旅遊的舒適性、便捷性、通暢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為貴州旅遊業實現“井噴式”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
橋“見”巨變
從前,山裏的貴州人,只在生活的低處抬頭眺望,大山是穿越不過的屏障。如今,萬橋飛架托舉起經濟社會跨越發展的一馬平川。山隔水阻的開放大門打開了,肩挑背馱的民生之艱解除了,一些地方“孤島”般的生存狀態結束了……記者採訪中聽到最多的是,最大的變化是人。
萬橋飛架,打開了脫貧致富的大門。
“對門看得見,相見要半天”。位於滇黔交界處的畢節市威寧彝族回族苗族自治縣海拉鎮海元村,此前被牛欄江死死鎖在烏蒙山脈深處,沿岸群眾祖祖輩輩生活在幾乎與山外隔絕的“孤島”之上,溜索曾經是當地村民與外界聯繫最為重要的交通工具。
“農産品賣不出去,外面的東西也難以運進來。”海拉鎮海元村黨支部書記曾朝鼎告訴記者,自己的祖輩一直與貧困作鬥爭,無奈交通受限,發展不起來。
2017年,一座連接兩岸的車行橋——鉛廠大橋在海元村建成通車,改變了當地群眾祖祖輩輩進出大山的交通方式。海元村村民冷統乖過去是建檔立卡貧困戶,如今家裏不僅餵養了6頭大牛,家裏種植的農特産品能輕鬆賣出去,年收入超過6萬元。
2013年以來,貴州省推進“溜索改橋”工程,威寧縣修建大型“溜索改橋”8座,牛欄江沿岸的20余個村、10余萬群眾的出行難題得到解決,曾經的“孤島”與外界更加緊密地聯繫起來,為當地群眾脫貧增收創造了重要交通基礎。2020年11月,曾是貴州貧困人口最多、貧困程度最深、貧困發生率最高的深度貧困縣——威寧縣宣佈脫貧摘帽。
“要致富,先修路”永不過時。從過去的“河山阻隔行路難”,到如今的“車水馬龍奔小康”,一座座架設在深山之間的橋梁,成為連接山裏山外的一個個支點,改變了山區群眾的生活方式,成就了山裏群眾的好日子。
萬橋飛架,讓夢想走得更遠。
“七一勳章”獲得者、“時代楷模”黃大發,60多年前以“拿命換水”的誓言,帶領村民歷經30多年,在懸崖峭壁上鑿出一條9400米長的生命渠,創造了“愚公移山”的當代奇跡。而今,在這條將溪水“引進來”的大發渠邊,又建起一座讓大家“走出去”的大發渠大橋。
引來脫貧的水,修建致富的橋,是耄耋老人黃大發的兩個心願,如今都已實現了。他説:“修了致富橋、幸福橋,團結村的子孫後代包包要鼓起來了。”
敢想加實幹,就可能有奇跡發生。團結村黨總支書記王朝海告訴記者,該村目前正依託交通優勢,乘勢而上構建“農、文、旅”融合發展示範村,村裏最近剛與一家礦泉水廠簽約,“‘天渠’山泉的甘甜將滋潤更多人”。
一座座橋梁就像一把把打開山門的“金鑰匙”,把一隻只“金鳳凰”引進門,推動巨大的人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在城鄉間雙向流起來、滾起來,讓夢想一步步成為現實。
萬橋飛架,喚醒了沉睡的土地。
位於貴州東北角的德江,高速公路建成之前,不管是到省會貴陽,還是去首府銅仁(今銅仁市碧江區),都要沿著盤山公路翻山越嶺,花費10多個小時,一度處於被遺忘的狀態。
如今的德江,4條高速公路在當地交會,成為黔東北地區北上成渝、南下湘江的必經之地和貴州省重點打造的“重要區域性支點城市”。
山還是過去的山,山已不是過去的山。受益於四通八達的高速交通網絡,德江的肉牛、天麻、花椒、精品水果等特色産業快速壯大,特色産品源源不斷地走出深山,進入千家萬戶。
德江縣委書記楊雪峰表示,將全力發揮區位帶動優勢、要素吸附優勢、交通通達優勢,著力優化城鎮空間佈局,拓展和豐富城市內涵,讓“支點”有支撐,“樞紐”成中心。
萬橋飛架,帶給貴州的變化是全局性、歷史性的,支撐貴州創造了後發趕超的“黃金十年”。
——923萬建檔立卡貧困人口順利摘帽、66個貧困縣精彩出列,撕掉了“絕對貧困”的歷史標簽。
——地區生産總值增速連續10年位居全國前列,GDP2015年突破1萬億元,2022年突破2萬億元,經濟總量在全國的排名由2011年的26位上升至22位。數據顯示:2011年至2020年10年間累計完成的經濟總量是前一個10年的4.67倍。
——大數據産業實現從無到有,實現了從“風生水起”到“落地生根”再到“集聚成勢”的精彩三級跳,數字經濟增速連續7年位居全國之首。
……
貴州橋,是架在民心上最詩意的風景。一座座跨越天塹的奮鬥之橋、開放之橋、民生之橋、風景之橋,一條條通向未來的志氣路、幸福路,讓整個黔山秀水生動起來,讓時間的馬車提速,讓高原的心情起舞!
橋“見”未來
“沒有遊客著急,遊客多了也著急。”隨著貴南高鐵通車時間日益臨近,貴州荔波小七孔景區的運營人員“稍顯焦慮”。貴陽到荔波小七孔的時間將縮短至40分鐘左右,當地接待配套能力能否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批遊客?
讓文旅部門同志著急的還有,如果不能推出更多更豐富的産品業態,荔波旅遊將停留在門票經濟階段,對地方經濟發展的帶動作用有限。
快速發展的旅遊業讓貴州人嘗到了甜頭,同時也看到了不足。“天空之橋”服務區的橋旅融合,總體來看還是單兵作戰,既沒有在高速公路系統內形成網絡,在與周邊景區的聯動上,也還在摸索當中。從全省看,開發貴州高橋、大橋旅遊資源,尚在試水,有看好的前景,但路徑並不明晰。
交通短板拉長,新的不適應卻又出現了。
貴州與周邊省份之間不斷增多的快速通道,推動該省對外開放格局實現了歷史性重塑。商務部原副部長陳健認為,交通基礎設施的改善,是近年來貴州經濟社會發展最令人矚目的現象之一,這讓貴州“從根本上改變了發展格局,讓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
但開放型經濟在貴州佔比很低,能夠融入國際國內雙循環的産品不多、競爭力不強,交通優勢尚未轉換成流通優勢,交通樞紐尚未成為物流樞紐、經濟樞紐。
更值得關注的是,高速公路、高速鐵路猶如在兩地之間架起了一根根管道,“虹吸效應”對各地發展的影響與日俱增,貴州如果不能持續深化改革、營造良好發展環境,不僅不能聚集發展所需的資源、人力和資金,甚至現有的發展要素也會流向周邊地區。尤其是省會貴陽的規模、速度、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全省發展的速度和能力,也決定著貴州的交通樞紐能在多大程度轉換為物流樞紐、經濟樞紐。
對於存在的短板和不足,貴州決策層的認識是清晰的:發展不足、品質不高是當前主要矛盾的集中體現。面對産業發展滯後、城鎮化水準偏低、科技創新能力弱、開放水準相對不高等問題,貴州人知不足而後進,望山遠而力行。
一滴水裏觀滄海。羅池浩告訴記者,要推動“天空之橋”與平塘地區的“中國天眼”等景區聯手,建設具有特異性的旅遊目的地;正在建造的花江峽谷大橋,在設計階段就通盤考慮了旅遊需求,在橋塔頂部設置景觀水吧,在大橋腹部安裝玻璃棧橋式餐廳……六安項目公司副總經理黃喆期待,花江峽谷大橋將與黃果樹等周邊景區形成聯動發展格局,帶動周邊少數民族村寨、懸崖度假及戶外極限運動等資源開發。
巨浪起于微瀾。加快縮小物質流、能量流、信息流、資金流、人口流等各種差距,貴陽貴安深度融合發展,城市建設面積將達到990平方公里,具備了建設千萬級人口城市的條件,為打造經濟體量大能級城市,更好發揮黔中城市群核心區的輻射帶動作用提供了支撐。
以大能級城市為中心,貴州著力發揮交通網絡優勢,加速開放平臺建設,對外開放的步伐越走越快,“外部企業+貴州資源”“外部市場+貴州産品”“外部總部+貴州基地”“外部研發+貴州製造”日益增多。
一路向西,深度融入“一帶一路”,中歐(中亞)班列數量持續增加;穩步向南,參與西部陸海新通道,貴陽國際陸港建設持續走向深入,貴陽都拉營—廣西欽州港、貴陽國際陸港—廣州港黔粵班列進入常態化開行;加速向東,重啟烏江“黃金水道”直抵長江,滿載貨物的輪船穿梭在烏江之上,黔貨源源不斷地走出大山……
順時而謀,乘勢而上。千溝萬壑蘊藏著後發趕超的強大勢能,向前的力量正在多彩貴州的每一寸土地上迸發,向上的激情正在千山萬水間涌動。
“在新時代西部大開發上闖新路,在鄉村振興上開新局,在實施數字經濟戰略上搶新機,在生態文明建設上出新績。”貴州正全面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視察貴州時的重要指示精神,全力推進新型工業化、新型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和旅遊産業化,推動高品質發展的“四梁八柱”初步構建。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如今,交通、文化、資源等優勢正源源不斷地轉化為勝勢、匯聚成發展強勢,把握時代大勢、符合發展規律、體現貴州特色、服務國家全局的中國式現代化貴州實踐,正穩步推進。(調研組成員:趙子忠 曹紅艷 王新偉 王軼辰 吳秉澤 于 浩 姬晨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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